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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摸魚老手
選自《秦牧文集》第1卷(春風文藝出版社1983年版)。
秦牧農(nóng)民們除了會種地外，還往往各懷絕技，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有的農(nóng)民還兼為國技手、神槍手、雕塑家、刺繡家、工程師、詩人、獸醫(yī)、采藥師……幾乎你在每個村落都可以找到某些農(nóng)民具有這一類的奇才異能。我在這里想談的是一個摸魚老手。
有一次在割禾的時候，水田里鉆出了一條黃鱔。頓時大家都熱鬧起來啦，紛紛爭著來抓。黃鲇真是太乖巧太靈活了，它一會兒鉆到東，一會兒鉆到西，有時你眼快手疾地把它抓住了，但一眼它又溜掉，滿身黏液給它很大的保護，田里長的魚，像泥鰍啦、黃鱔啦、黑鯰啦，都是具有這種裝備的，所以堿性田就長不了魚。田里七八個人鬧了一陣子，眼看沒有什么希望了，割禾的正事要緊，只好罷手了。
有一個青年農(nóng)民嘆息道：“可惜億泉不在這里，要是他呀，三個指頭就把它拈起來了?！?BR> “那還用說，他呀，多多都不夠他捉?！睉挼氖且粋€農(nóng)婦。
他們講的億泉我認識。不但認識，而且印象很深。這是一個黑黑的健壯農(nóng)民，常常笑容滿面的，近三十歲的人了，笑起來還有點童稚的模樣。他是民兵隊的小隊長，巡夜的時候喜歡在褲頭上扎一條大紅帶。腰上扎紅帶，汗衫上釘字，釘些“火箭”“東風”“超英”之類的字眼，是好些青年農(nóng)民喜愛的裝飾。他也沒有例外。億泉很勤勞，幾乎天天出勤，有時把家里養(yǎng)的鵝，也裝在籠里，挑到田塍①〔田塍(chéng)〕田埂。上來讓它們吃草。億泉又很公正，有一次挖番薯，他的小妹妹拿了一個小竹籃在園地里拾小薯;按照當?shù)氐囊?guī)矩，番薯挖起以后，人們就摘掉薯藤，把薯塊裝進籮筐里，但薯藤上有時還有些手指頭大的小薯沒有摘盡，這些小薯，持籃來拾的小孩就可以拾取了。有時，薯畦里可能還殘存一兩個中等大小的番薯，如果撿薯的小孩撿到了，也可以拿回家去。那天，不知是螻蛄或者是什么害蟲咬斷薯根或者摘薯的人有些疏忽，那個小妹妹竟撿到三四條較大的番薯，雜放在半籃子的小薯里，億泉走過來拿起籃子端詳了一下，笑著皺眉道：“怎么有幾條這樣大，你是怎樣撿到的?”說著，就把大薯一條條取出來，放到公家的薯籮里。我看到那個小女孩眼睛，十分委屈的樣子，但是億泉理也不理笑著走開了，臨走還吩咐妹妹一句道：“不要撿大的，大的要還給公家!”
他竟是村里一個著名的摸魚手嗎，怎么沒聽他談過!
過了幾天，我和億泉又有了一同勞動的機會。這次是踏稻草，把準備回田的稻草踏到田里去，使下一造的水稻能夠長得更加粗壯，減少倒伏。踏草的時候，我問道：
“聽說你摸魚很有名，鄉(xiāng)里很多人都知道呢!”
億泉笑著說：“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有名哦，不過從小喜歡摸魚捉蝦，知道魚的性情罷了。近來很久沒有摸了，農(nóng)業(yè)的事情忙哪?！?BR> 講著講著，就談到別的事情上頭去了。但是當歇晌的時候，我們要在四旁長滿雜草的小水溝里洗腳，億泉望了望水，正待要把腳伸進去，忽然叫道：“這里有魚，我捉給你們看看!”說著就走下溝里去了。原來他是會看水紋的，小溝里有怎樣的水紋，就有魚。億泉走下溝里，大家都圍上來看了。有一個人道：“溝里的魚滑得要死，這樣摸得到嗎?”但話還沒完，億泉已經(jīng)舉起一條黑鲇來了(黑鲇是鲇魚的一種，色較黑，前鰭有兩根硬刺，能刺人。這種魚各地有各地的土名字，廣州人叫做“塘虱”)。大家嘩笑起來。億泉把魚丟進空糞桶后，又沿著溝旁雜草摸下去，不到兩分鐘，又叫起來道：“這里有一個魚洞，好幾條黑鲇!”話還未了，手一揚，同時有兩條黑鲇給拋到田塍上來了。看的人，不管干部也好，農(nóng)民也好，男也好，女也好，都哄笑起來。有人嚷道：“這還了得，你們家里還用買菜嗎!”億泉不理，又只顧摸下去，不夠兩分鐘，又一條黑鲇給捉了起來。億泉看了一陣子，說聲“沒有啦”，就跳上田塍了。
桶里的四條黑鲇還在蹦蹦跳跳。人們說：“也夠煮成一盤了?！庇嬎闫饋恚昂蟛贿^七八分鐘罷了。
在回村的道路上，大家都興高采烈地在談著捉魚。億泉笑著道：“要是專門天天去捉，那天天都有魚吃的。捉魚嘛，你要知道魚的性情。譬如田耙后，泥鰍就多了。如果有牛踏過的田里，牛腳跡積成的水窟里，泥鰍最多，有時一個窟有三四條。因為太陽曬熱田面，窟水涼，泥鰍就都到里面來了。黑鲇呢，你摸下去的時候手要輕，摸到了就盡力把它壓下底去，這樣就不會給它的刺刺到了。捉熟了捉什么東西都有竅門的，有時青蛙藏在泥里，看也看不到。但是青蛙總要露出兩個鼻孔透氣，你看慣了，就知道哪一個洞有青蛙了。自然，它們吃害蟲，現(xiàn)在我們不捉青蛙了?！?BR> 大家嘖嘖贊嘆，億泉高興道：“等農(nóng)閑的時候，我弄一頓山珍海味給你們吃，山里的好東西才多呢!山坑里有坑鲇，好吃極了。山上還有雞肉菇，像雞肉一樣好吃。山上的斑鳩啦，鷓鴣啦，湊起來就是山珍海味!”
有一個假日回鄉(xiāng)勞動的學生道：“那么，你專門捉魚也可以過活了。這種魚到處都多得很，城里賣得很貴呢。”
億泉嚴肅地回答道：“怎么會專門去捉呢!這是閑事情。農(nóng)業(yè)功夫干好了，才去摸一摸。自從農(nóng)忙以來，我很久都沒有想起要去摸魚了。自然啦，要是公家派我去捉魚，那又是另一種說法了。”
1958年******正如文中所說，在中國，幾乎每個村落都可以找到具有奇才異能的農(nóng)民。這篇文章寫了一個摸魚老手，作者是通過哪些事例表現(xiàn)他的出色才能的?有什么鋪墊和襯托?除了寫他的奇才異能，還表現(xiàn)他的哪些品質?在你周圍的人群中，有沒有這樣的人?不妨寫寫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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