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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懷
原文
兩漢：王褒
匡機(jī)
極運(yùn)兮不中，來將屈兮困窮。
余深愍兮慘怛，愿一列兮無從。
乘日月兮上征，顧游心兮鄗酆。
彌覽兮九隅，彷徨兮蘭宮。
芷閭兮藥房，奮搖兮眾芳。
菌閣兮蕙樓，觀道兮從橫。
寶金兮委積，美玉兮盈堂。
桂水兮潺湲，揚(yáng)流兮洋洋。
蓍蔡兮踴躍，孔鶴兮回翔。
撫檻兮遠(yuǎn)望，念君兮不忘。
怫郁兮莫陳，永懷兮內(nèi)傷。
通路
天門兮墬戶，孰由兮賢者?
無正兮溷廁，懷德兮何睹?
假寐兮愍斯，誰可與兮寤語?
痛鳳兮遠(yuǎn)逝，畜鴳兮近處。
鯨鱏兮幽潛，從蝦兮游陼。
乘虬兮登陽，載象兮上行。
朝發(fā)兮蔥嶺，夕至兮明光。
北飲兮飛泉，南采兮芝英。
宣游兮列宿，順極兮彷徉。
紅采兮骍衣，翠縹兮為裳。
舒佩兮綝纚，竦余劍兮干將。
騰蛇兮后從，飛駏兮步旁。
微觀兮玄圃，覽察兮瑤光。
啟匱兮探筴，悲命兮相當(dāng)。
紉蕙兮永辭，將離兮所思。
浮云兮容與，道余兮何之?
遠(yuǎn)望兮仟眠，聞雷兮闐闐。
陰憂兮感余，惆悵兮自憐。
危俊
林不容兮鳴蜩，余何留兮中州?
陶嘉月兮總駕，搴玉英兮自修。
結(jié)榮茝兮逶逝，將去烝兮遠(yuǎn)游。
徑岱土兮魏闕，歷九曲兮牽牛。
聊假日兮相佯，遺光燿兮周流。
望太一兮淹息，紆余轡兮自休。
晞白日兮皎皎，彌遠(yuǎn)路兮悠悠。
顧列孛兮縹縹，觀幽云兮陳浮。
鉅寶遷兮砏磤，雉咸雊兮相求。
泱莽莽兮究志，懼吾心兮懤懤。
步余馬兮飛柱，覽可與兮匹儔。
卒莫有兮纖介，永余思兮怞怞。
昭世
世溷兮冥昏，違君兮歸真。
乘龍兮偃蹇，高回翔兮上臻。
襲英衣兮緹[糹習(xí)]，披華裳兮芳芬。
登羊角兮扶輿，浮云漠兮自娛。
握神精兮雍容，與神人兮相胥。
流星墜兮成雨，進(jìn)瞵盼兮上丘墟。
覽舊邦兮滃郁，余安能兮久居。
志懷逝兮心懰栗，紆余轡兮躊躇。
聞素女兮微歌，聽王后兮吹竽。
魂悽愴兮感哀，腸回回兮盤紆。
撫余佩兮繽紛，高太息兮自憐。
使祝融兮先行，令昭明兮開門。
馳六蛟兮上征，竦余駕兮入冥。
歷九州兮索合，誰可與兮終生。
忽反顧兮西囿，睹軫丘兮崎傾。
橫垂涕兮泫流，悲余后兮失靈。
尊嘉
季春兮陽陽，列草兮成行。
余悲兮蘭生，委積兮從橫。
江離兮遺捐，辛夷兮擠臧。
伊思兮往古，亦多兮遭殃。
伍胥兮浮江，屈子兮沉湘。
運(yùn)余兮念茲，心內(nèi)兮懷傷。
望淮兮沛沛，濱流兮則逝。
榜舫兮下流，東注兮磕磕。
蛟龍兮導(dǎo)引，文魚兮上瀨。
抽蒲兮陳坐，援芙蕖兮為蓋。
水躍兮余旌，繼以兮微蔡。
云旗兮電騖，倏忽兮容裔。
河伯兮開門，迎余兮歡欣。
顧念兮舊都，懷恨兮艱難。
竊哀兮浮萍，汎淫兮無根。
蓄英
秋風(fēng)兮蕭蕭，舒芳兮振條。
微霜兮眇眇，病殀兮鳴蜩。
玄鳥兮辭歸，飛翔兮靈丘。
望谿谷兮滃郁，熊羆兮呴嗥。
唐虞兮不存，何故兮久留?
臨淵兮汪洋，顧林兮忽荒。
修余兮袿衣，騎霓兮南上。
乘云兮回回，亹亹兮自強(qiáng)。
將息兮蘭皋，失志兮悠悠。
蒶蘊(yùn)兮霉黧，思君兮無聊。
身去兮意存，愴恨兮懷愁。
思忠
登九靈兮游神，靜女歌兮微晨。
悲皇丘兮積葛，眾體錯兮交紛。
貞枝抑兮枯槁，枉車登兮慶云。
感余志兮慘栗，心愴愴兮自憐。
駕玄螭兮北征，曏吾路兮蔥嶺。
連五宿兮建旄，揚(yáng)氛氣兮為旌。
歷廣漠兮馳騖，覽中國兮冥冥。
玄武步兮水母，與吾期兮南榮。
登華蓋兮乘陽，聊逍遙兮播光。
抽庫婁兮酌醴，援瓟瓜兮接糧。
畢休息兮遠(yuǎn)逝，發(fā)玉軔兮西行。
惟時俗兮疾正，弗可久兮此方。
寤辟摽兮永思，心怫郁兮內(nèi)傷。
陶壅
覽杳杳兮世惟，余惆悵兮何歸。
傷時俗兮溷亂，將奮翼兮高飛。
駕八龍兮連蜷，建虹旌兮威夷。
觀中宇兮浩浩，紛翼翼兮上躋。
浮溺水兮舒光，淹低佪兮京沶。
屯余車兮索友，睹皇公兮問師。
道莫貴兮歸真，羨余術(shù)兮可夷。
吾乃逝兮南娭，道幽路兮九疑。
越炎火兮萬里，過萬首兮嶷嶷。
濟(jì)江海兮蟬蛻，絕北梁兮永辭。
浮云郁兮晝昏，霾土忽兮塺々。
息陽城兮廣夏，衰色罔兮中怠。
意曉陽兮燎寤，乃自診兮在茲。
思堯舜兮襲興，幸咎繇兮獲謀。
悲九州兮靡君，撫軾嘆兮作詩。
株昭
悲哉于嗟兮，心內(nèi)切磋。
款冬而生兮，凋彼葉柯。
瓦礫進(jìn)寶兮，捐棄隨和。
鉛刀厲御兮，頓棄太阿。
驥垂兩耳兮，中坂蹉跎。
蹇驢服駕兮，無用日多。
修潔處幽兮，貴寵沙劘。
鳳皇不翔兮，鶉鴳飛揚(yáng)。
乘虹驂蜺兮，載云變化。
焦明開路兮，后屬青蛇。
步驟桂林兮，超驤卷阿。
丘陵翔儛兮，谿谷悲歌。
神章靈篇兮，赴曲相和。
余私娛茲兮，孰哉復(fù)加。
還顧世俗兮，壞敗罔羅。
卷佩將逝兮，涕流滂沲。
亂曰：
皇門開兮照下土，株穢除兮蘭芷睹。
四佞放兮後得禹，圣舜攝兮昭堯緒，
孰能若兮原為輔。
譯文
匡機(jī)
周轉(zhuǎn)求君卻得不到信任，委屈歸來陷入困頓貧窮。
我心中憂傷啊無限悲痛，想盡訴忠心竟無路可通。
乘駕日月飛上朗朗天空，顧念追思周代豐都鎬京。
遍觀天下九州山川形勢，徜徉在香潔高雅的蘭宮。
香芷的屋子，白芷的住房，百花蓬勃開放，四處飄香。
菌桂掩亭閣蕙草飾高樓，觀道縱橫交錯密織如網(wǎng)。
金銀珠寶委積四處堆放，華美的寶玉擺滿在庭堂。
河水飄桂花潺湲溢芳香，水流揚(yáng)微波浪花泛洋洋。
老神龜在岸邊跳躍爬行，美孔雀白仙鶴回轉(zhuǎn)飛翔。
登高樓撫欄桿遠(yuǎn)處眺望，懷故國念君王時刻不忘。
心中憤懣郁結(jié)不能陳訴，永久的懷念呀內(nèi)心悲傷。
通路
天上有天門，地上有地戶，不知哪條路賢人能出入?
世上無公正好壞相混雜，內(nèi)懷好品德何人能看出?
和衣而臥悲憫世風(fēng)日下，誰能與我同心日夜對語?
悲痛鳳凰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逝去，畜養(yǎng)鷃雀君王身邊親附。
大鯨鱘只能夠深水潛藏，小魚蝦卻任意戲游洲渚。
乘虬龍飛上高空，騎神象遨游蒼穹。
早晨出發(fā)離開西方蔥嶺，傍晚到達(dá)東方明光山中。
來到北方渴飲昆侖飛泉，游至南方采摘靈芝花英。
遍游天上二十八座星宿，圍繞北極漫步徘徊空中。
鮮紅的彩虹做成紅上衣，淡青的云朵做成青下裳。
徐行漫步玉佩叮咚作響，握緊手中寶劍挺立眺望。
神蛇騰飛后面緊緊跟隨，駏驉奔馳步步不離身旁。
暗暗地細(xì)觀看天帝園圃，仔細(xì)地察看那北斗瑤光。
打開那小木箱取出蓍草，悲嘆我命苦卦象不吉祥。
穿起蕙草發(fā)誓永辭濁世，將別時又想起我的君王。
乘駕浮云自由自在逍遙，浮云飄忽把我引向何方。
遙望楚國到處昏暗不明，耳聞雷聲空中轟轟作響。
深重的憂愁震撼我心靈，惆悵無所依煢煢自憐傷。
危俊
樹林里不容鳴蟬停留，我為何要留在中國九州?
喜吉日吩咐集聚車駕，采摘玉英我要自飾自修。
用茝草把書信捆扎寄君王，我將離開君王去遠(yuǎn)方遨游。
徑登巍巍泰山頂，遍經(jīng)九天訪牽牛。
暫且趁著閑暇娛樂逍遙，借著太陽余暉四處遨游。
仰望太一明星止步休息，放松馬的韁繩我要整休。
早晨初升的太陽明亮亮，道路曲折漫長無盡頭。
回看彗星閃閃飛逝去，眼觀幽云空中漫飄流。
天神鉅寶遷移石聲隆隆，野雞一齊鳴叫雌雄相求。
茫茫一片何處盡展心志，心生恐懼滿腔抑郁憂愁。
我的馬兒漫步飛柱山下，看誰能做我的伴侶配偶。
終于沒有一個合乎理想，我思緒綿綿啊愁苦悠悠。
昭世
世時黑昏混亂忠奸不分，我要離開君王歸返本真。
乘駕飛龍高高飛升，回旋翱翔直達(dá)蒼穹。
身穿斑斕如花美上衣，腰系美麗裙裳芳香濃郁。
乘旋風(fēng)扶搖盤旋上九天，飄浮銀河暫且自樂自娛。
振奮精神態(tài)度從容不迫，與仙人情思相通結(jié)伴侶。
流星紛紛墜落如同降雨，左顧右盼登上昆侖之墟。
下視故國云氣迷漫，我怎能在這里久居。
決心遠(yuǎn)走高飛啊心中傷悲，放松我的馬韁啊徘徊猶豫。
聽素女清音妙歌聲婉轉(zhuǎn)，聞伏妃吹竽妙曲音悠揚(yáng)。
神魂凄慘悲傷感慨哀痛，思緒綿綿盤曲郁結(jié)愁腸。
撫摩玉佩繽紛作響，長長嘆息自憐自傷。
遣火神祝融先行開路，令炎神昭明開門候望。
駕起六龍向上飛升，乘車高馳直上太空。
游遍九州尋求知音知己，誰能與我一同奮斗終生?
忽然回頭眺望西方園圃，只見山勢高峻崎嶇崢嶸。
思戀故國不禁涕淚橫流，悲傷君王始終糊涂昏庸。
尊嘉
陽春三月風(fēng)和日麗，百花爭艷芳草萋萋。
我悲嘆蘭草凋零獨(dú)憔悴，枝葉亂生不逢時被丟棄。
香草江離遺棄在山野里，似筆辛夷自隱藏受排擠。
想起那往古的俊杰賢良，多半是命運(yùn)多舛遭禍殃。
子胥被害尸浮江河，屈原放逐自沉湘江。
轉(zhuǎn)念自己今日遭遇，心懷悲痛無限感傷。
眼望淮水滾滾東流，真想隨水流逝遠(yuǎn)方。
乘坐大船順流而下，東流入海水石擊撞。
使蛟龍?jiān)谇懊嬉穼?dǎo)航，命文魚助我逆流而上。
拔蒲草做坐席陳放船中，采荷葉做船篷蓋在船上。
水花飛濺濺上我的船旗，草芥漂浮浮上我的船幫。
張起云旗船兒風(fēng)馳電掣，波濤洶涌船兒起伏搖蕩。
水神河伯打開大門，歡欣迎我前來拜訪。
思念楚國郢都終生難忘，心懷怨恨舉步維艱惆悵。
自己哀嘆像那水上浮萍，四處漂泊無根難回故鄉(xiāng)。
蓄英
秋風(fēng)啊秋風(fēng)瑟瑟聲蕭蕭，使花草搖動讓樹枝動搖。
微霜降落大地白茫茫，鳴蟬蜷曲聲默難鳴叫。
燕子辭別北方回歸南方，徑向神山靈丘振翅飛翔。
望遠(yuǎn)山澗溪水云霧迷漫，山中熊羆吼叫驚動四方。
圣君唐虞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我為什么還要久留故鄉(xiāng)?
面臨深淵只見一片汪洋，回顧山中森林寥廓浩茫。
整飾好自己的衣服行裝，乘虹霓騰空飛向南方。
駕起五彩祥云盤旋而上，勤勉不倦日夜自勵自強(qiáng)。
在長滿蘭草的岸邊暫且休息，理想難實(shí)現(xiàn)心中不平恨悠悠。
愁思蓄積不散面目黑瘦，思念君王郁悶不樂心傷憂。
身離國君去，情意卻長留，悲傷怨恨多，心懷萬古愁。
思忠
登上九天舒放精神，在黎明時分傳來神女歌聲。
悲嘆那大山中葛草成堆，盤根錯節(jié)亂亂紛紛。
挺拔的枝干被壓抑多枯槁，彎枝曲杈反被珍重敬尊。
我心慘痛如刀割，凄凄慘慘自哀自憐自傷情。
駕起龍車向北奔馳，直向自己的來路西北蔥嶺。
連起五星宿作旗旄，揚(yáng)起那滿天云霧作旗旌。
在那遼闊無際的曠野奔馳，遍觀中國一片昏暗不明。
神龜與水神前來送行，與我約定在繁花盛開的南國相逢。
登上華蓋星來到天頂，暫且逍遙在北斗群星之中。
舉起庫婁群星斟滿酒漿，端著天官四星承接食糧。
休息之罷我將遠(yuǎn)去，驅(qū)車出發(fā)直奔西方。
想到當(dāng)今世俗嫉恨正直，絕不可以長久留在此方。
憂愁難眠啊捶胸長嘆思不斷，心中不快啊愁苦郁悶自哀傷。
陶雍
看楚國混濁世人多愚昧，我心惆悵無聊何處歸?
哀傷世俗一片混亂，我將要展翅高飛。
乘駕八龍蜷曲向前，樹起霓虹旗招展逶迤。
看天下浩浩渺渺，八龍矯健沖天飛起。
渡過了弱水煥發(fā)光彩，暫停留漫步在水中高地。
把我的車駕集合起來去尋求朋友，見天公忙請教問師學(xué)習(xí)。
論大道莫貴于返璞歸真，稱贊我有道術(shù)實(shí)在可喜。
我將要去南方周游嬉戲，經(jīng)過那崎嶇山路上九疑。
越過熱如烈火的萬里酷熱地，渡過海中高聳的萬座險(xiǎn)島嶼。
渡過江海脫離濁穢獲新生，跨越北面的高陵大山長訣而去。
烏云沉沉白晝暗如夜，風(fēng)卷塵土迷迷蒙蒙遮天日。
在陽城的高屋大廈暫且歇息，容顏衰老心神恍惚啊落拓失意。
我心里明白通達(dá)事理不糊涂，在這里我暫且停車自休息。
想那唐堯與虞舜相繼昌盛，只為重用皋陶獲得興邦計(jì)。
傷今天下沒有賢君圣主呀，撫軾長嘆作詩抒情意。
株昭
悲傷啊我仰天長嘆，內(nèi)心里如劍削刀剜。
款冬在嚴(yán)寒中開花，百花香草枝葉凋殘。
瓦器碎石進(jìn)獻(xiàn)為寶，隋珠和璧拋棄一邊。
鉛刀鈍劣高位任用，丟棄不用太阿寶劍。
千里良馬疲憊垂耳，半山坡上蹉跎不前。
跛腳瘸驢拉車駕轅，無用之人日益增添。
清廉之士退避歸隱，權(quán)貴寵臣君前弄權(quán)。
鳳凰不能自由翱翔，鵪鶉鷃雀任意飛竄。
乘駕虹霓升空遠(yuǎn)游，車載彩云變化萬端。
命令鷦鵬前面開路，再叫青蛇緊跟后邊。
或慢或快走在桂林道上，駿馬昂首越奇峰高山。
山丘起伏歡樂起舞，溪谷流水歌聲潺潺。
奮筆寫出神靈篇章，琴瑟齊奏宮商相和。
我在這里私自娛悅，哪里還有這樣歡樂?
環(huán)顧人間世俗百態(tài)，敗壞綱紀(jì)誤君誤國。
收拾行裝將去遠(yuǎn)方，思念故國淚流滂沱。
尾聲：
君門大開，光明普照下方，掃除邪惡濁穢，觀百花綻放。
放逐四佞，大禹得掌朝政，虞舜攝國承繼唐堯，事業(yè)興旺，誰能像堯舜，我愿為輔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