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的矚目成就,首先在于它是我國第一部規(guī)模宏大而內(nèi)容詳實的史學鉅編,在古代史學發(fā)展占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下面是分享的國學寶典《左傳》:昭公三十年。歡迎閱讀參考!
《昭公三十年》
【原文】
【經(jīng)】三十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夏六月庚辰,晉侯去疾卒。秋八月,葬晉頃公。冬十有二月,吳滅徐,徐子章羽奔楚。
【傳】三十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不先書鄆與乾侯,非公,且征過也。
夏六月,晉頃公卒。秋八月,葬。鄭游吉吊,且送葬,魏獻子使士景伯詰之,曰:「悼公之喪,子西吊,子蟜送葬。今吾子無貳,何故?」對曰:「諸侯所以歸晉君,禮也。禮也者,小事大,大字小之謂。事大在共其時命,字小在恤其所無。以敝邑居大國之間,共其職貢,與其備御不虞之患,豈忘共命?先王之制:諸侯之喪,士吊,大夫送葬;唯嘉好、聘享、三軍之事,于是乎使卿。晉之喪事,敝邑之間,先君有所助執(zhí)紼矣。若其不間,雖士大夫有所不獲數(shù)矣。大國之惠,亦慶其加,而不討其乏,明厎其情,取備而已,以為禮也。靈王之喪,我先君簡公在楚,我先大夫印段實往,敝邑之少卿也。王吏不討,恤所無也。今大夫曰:『女盍從舊?』舊有豐有省,不知所從。從其豐,則寡君幼弱,是以不共。從其省,則吉在此矣。唯大夫圖之?!箷x人不能詰。
吳子使徐人執(zhí)掩余,使鐘吾人執(zhí)燭庸二公子奔楚,楚子大封,而定其徙。使監(jiān)馬尹大心逆吳公子,使居養(yǎng)莠尹然、左司馬沈尹戌城之,取于城父與胡田以與之。將以害吳也。子西諫曰:「吳光新得國,而親其民,視民如子,辛苦同之,將用之也。若好吳邊疆,使柔服焉,猶懼其至。吾又疆其仇以重怒之,無乃不可乎!吳,周之胄裔也,而棄在海濱,不與姬通。今而始大,比于諸華。光又甚文,將自同于先王。不知天將以為虐乎,使翦喪吳國而封大異姓乎?其抑亦將卒以祚吳乎?其終不遠矣。我盍姑億吾鬼神,而寧吾族姓,以待其歸。將焉用自播揚焉?」王弗聽。吳子怒。冬十二月,吳子執(zhí)鐘吳子,遂伐徐,防山以水之。己卯,滅徐。徐子章禹斷其發(fā),攜其夫人,以逆吳子。吳子唁而送之,使其邇臣從之,遂奔楚。楚沈尹戌帥師救徐,弗及,遂城夷,使徐子處之。
吳子問于伍員曰:「初而言伐楚,余知其可也,而恐其使余往也,又惡人之有馀之功也。今余將自有之矣,伐楚何如?」對曰:「楚執(zhí)政眾而乖,莫適任患。若為三師以肄焉,一師至,彼必皆出。彼出則歸,彼歸則出,楚必道敝。亟肄以罷之,多方以誤之。既罷而后以三軍繼之,必大克之?!龟H廬從之,楚于是乎始病。
【譯文】
三十年春季,周王朝歷法的正月,魯昭公在乾侯。《春秋》以前不記載“公在鄆”或“在乾侯”,這是認為昭公不對,而且說明過錯所在。
夏季,六月,晉頃公死了。秋季,八月,下葬。鄭國的游吉前去吊唁并送葬。魏獻子讓士景伯質(zhì)問游吉,說:“悼公的喪事,子西吊唁,子?送葬?,F(xiàn)在您只有一個人,是什么緣故?”游吉回答說:“諸侯所以歸服晉國國君,這是認為晉國有禮。禮這件事,就是說小國事奉大國,大國愛撫小國。事奉大國在于恭敬地按時執(zhí)行命令,愛撫小國在于體恤小國的缺乏。由于敝邑處在大國之間,供應它所需的貢品,還要參與戰(zhàn)備以防意外,難道能忘了恭敬地執(zhí)行吊喪送葬的禮節(jié)?先王的制度:諸侯的喪事,士吊唁,大夫送葬,只有朝會、聘問、宴享、軍事行動才派遣卿。晉國的喪事,當敝邑閑暇無事,先君曾經(jīng)親自來送葬。如果不得閑暇,即使是士、大夫有時也難于派遣。大國的恩惠,也會是嘉許敝邑對大國的常禮有所增加,而不責備它的缺乏,明白敝邑的忠誠,只是要求禮儀具備,就可以認為合于禮了。周靈王的喪事,我們先君簡公在楚國,我們先大夫印段前去送葬,他還是敝邑的下卿。天子的官吏并沒有責備我們,這是由于體恤敝邑的缺乏?,F(xiàn)在大夫說:‘你們?yōu)槭裁床话凑者^去的禮節(jié)辦?’過去的禮節(jié)有隆重有減省,不知道應該按照什么。根據(jù)隆重,那么寡君年紀小,因此不能前來。根據(jù)減省,那么吉在這里了。請大夫考慮一下!”晉國人不能再質(zhì)問了。
吳王讓徐國人逮捕掩馀,讓鐘吾人逮捕燭庸,兩個公子逃亡到楚國。楚昭王大封土地給他們,并確定他們遷居的地方,派監(jiān)馬尹大心迎接吳國公子,讓他們住在養(yǎng)地,派莠尹然、左司馬沈尹戌在那里筑城,把城父和胡地的土田給他們,準備用他們危害吳國。子西勸諫楚昭王說:“吳光新近得到國家,親愛他的百姓,把百姓看成像兒子一樣,和百姓同甘共苦,這是準備使用他們了。如果和吳國邊境上的人結(jié)好,讓他們溫柔親服,還恐怕吳軍的到來?,F(xiàn)在我們又讓他們的仇人強大,以加重他們的憤怒,恐怕不可以吧!吳國是周朝的后代,而被拋棄在海邊,不能和姬姓各國相往來,現(xiàn)在才開始壯大,可以和中原各國相比,吳光又很有知識,準備使自己和先王一樣。不知道上天將要使他暴虐,讓他滅亡吳國而使異姓之國擴大土地呢?還是將最終要保佑吳國呢?恐怕它的結(jié)果不久可以知道。我們何不姑且安定我們的鬼神,寧靜我們的百姓,以等待他的結(jié)果,哪里用得著自己辛勞呢?”楚昭王不聽子西的諫言。
吳王闔廬發(fā)怒。冬季,十二月,吳王逮捕了鐘吾子。于是就進攻徐國,堵住山上的水再灌入徐國。二十三日,滅亡徐國。徐國國君章禹剪斷頭發(fā),帶著他夫人迎接吳王。吳王加以慰問后送走了他,讓他的近臣跟著,于是就逃亡到楚國。楚國的沈尹戌領兵救徐國,沒有趕上。于是就在夷地筑城,讓徐國國君住在那里。
吳王問伍員說:“當初你說進攻楚國,我知道能夠成功,但恐怕他們派我前去,又不愿意別人占了我的功勞?,F(xiàn)在我將要自己占有這份功勞了。進攻楚國怎么樣?”伍員回答說:“楚國執(zhí)政的人多而不和,沒有人敢承擔責任。如果組織三支部隊對楚國來個突然襲擊而又迅速撤退,一支部隊到那里,他們必然會全軍應戰(zhàn)。他們出來,我們就退回來;他們回去,我們就出動,楚軍必定在路上疲于奔命。屢次突襲快撤使他們疲勞,用各種方法使他們失誤。他們疲乏以后再派三軍繼續(xù)進攻,必定大勝他們?!标H廬聽從了他的意見,楚國從此就開始困頓疲乏了。
擴展閱讀:
左傳史學地位
《左傳》的矚目成就,首先在于它是我國第一部規(guī)模宏大而內(nèi)容詳實的史學鉅編,在古代史學發(fā)展占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春秋戰(zhàn)國之際,我國文化的發(fā)展尚處于早期階段,史學的演進也是如此。就可靠文獻來看,此前先后問世的少量著作,不論是今存《尚書》中的部分編帙,還是各諸侯國編纂的史籍(諸如《春秋》之類)等,內(nèi)容一般都比較零散、簡約,載事也往往只是列述一些綱目。而《左傳》以近二十萬言的規(guī)模,全面、系統(tǒng)記載春秋一代大事,廣泛涉及周王朝和晉、魯、楚、鄭、齊、衛(wèi)、宋、吳、秦、越、陳等十多個諸侯國,并且屢見追記西周與商殷、甚至有夏以前時期的史實。它采用編年記事的方式,雖然以《春秋》為綱,然而其記事范圍之廣,敘述內(nèi)容的具體、詳贍,則大大超出了《春秋》。
《左傳》的出現(xiàn),標志著我國古代史書的編纂步入了新的發(fā)展階段?!蹲髠鳌窞楹笫浪峁┑拇呵锛捌湟郧半A段之大量的思想史、經(jīng)濟史、社會史以及其它學術史的重要資料,是此前或相同時期的任何其它一部史所難以企及和不能比擬的。它對于公元前八世紀至公元前五世紀一個重要歷史階段大事的可靠記載,填補了空白,有助于后人對中國古代文明進程的全面了解,彌足珍貴。
作為一部編纂于兩千多年前的史著,《左傳》另一引人注目之點,是它在記事中還體現(xiàn)了有積極意義的指導思想和撰寫原則,從而開創(chuàng)了我國古代史書編纂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首先,《左傳》面對紛紜史實敢于秉筆直書,不虛美、不隱惡,所記事件與人物具有很高的歷史真實性。
全書對于周王與諸侯、諸侯之間以及諸侯國內(nèi)部的明爭暗斗的具體載述,對于此一時期眾多人物崇高與卑下、光明與丑惡之不同表現(xiàn)的真切敘寫,都體現(xiàn)出一種真正史家的目光與膽識。班固稱司馬遷為“良史”,其實早自《左傳》,可以說這種“良史”精神已經(jīng)始發(fā)其端了。
其次,《左傳》在真實記事的基礎上又表現(xiàn)出一定的傾向性,不僅在史料取舍或事件的敘述中往往表現(xiàn)出愛憎與臧否的不同態(tài)度,而且,還常以“君子曰”形式直接評人論事,或給予譴責,或表示痛惜,或加以贊揚等等。這些評論,有的是作者的“自為之辭”,有的也許是“出自時人”而“為左氏認同”之語,都顯示著鮮明的是非評價,展現(xiàn)了《左傳》作者的史識和史德。
再次,《左傳》對歷史人物的褒貶,集中體現(xiàn)了對仁、義、禮、德等道德規(guī)范的肯定。由于這類道德觀念大體屬于儒學的范疇,而兩漢以后,儒學被定于一尊,此道德觀念逐漸融入正統(tǒng)思想,成為傳統(tǒng)文化之相當重要的評價體系,由是決定了后世史家對于《左傳》的上述道德觀也總是持認同和承襲的態(tài)度。另外,《左傳》雖未完全否認天命鬼神,卻極力強調(diào)人事作為,重視民心向背的重大政治作用,反對“困民之主”,都突出地體現(xiàn)了“以民為本”的思想。發(fā)軔于春秋戰(zhàn)國(或稍前)的民本思想,經(jīng)《尚書》、《左傳》以及《國語》、《孟子》等典籍的推重,不斷得到后世史家的繼承、發(fā)揚,形成了貫穿于我國古代史學精神傳統(tǒng)的一條引人注目的紅線,其積極意義已不限于史學此一領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