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xué)常識: “中庸”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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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讀書識字時起,人皆為“中庸”就是不偏不倚,就是心懷兩端而“騎墻”,黃絲對此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以至于在孔子眼里只有君子才能具備的品德,在我們現(xiàn)代人的心中幾乎成了“小人騎墻”的代名詞。今天就來給大家介紹下——國學(xué)常識:“中庸”究竟是什么意思,歡迎閱讀!
    然而近幾年大興國學(xué)之風(fēng),我為了參與一些爭論,談?wù)勛约旱捏w會,不得不閱讀一些儒家經(jīng)典。待俺看了《中庸》,不由得對此普遍的說法產(chǎn)生了一些懷疑。程子在《中庸章句》開頭說: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贝似丝组T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于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fù)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于密”,其味無窮,皆實學(xué)也。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
    “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這大概就是中庸二字比較經(jīng)典的解釋了。但是,從這里俺怎么也難以找出“騎墻”的痕跡來。所謂“中”,那是很好理解的,關(guān)鍵是那個“庸”,“庸”字一破,則“中庸”不難解矣。騎墻,就是心持兩端而不定的意思,而人家程子卻說“不易之謂庸”,什么意思呢?就是在根本道理上堅持不變才能叫做“庸”。按照他的解釋,所謂中庸,就是堅定不移的堅持原則(道),不做絲毫妥協(xié)和變更——這哪里有一點點“首尾兩端、騎墻觀望”的意思啊?
    后人對“中庸”的誤解,并非無中生有,考之《中庸章句》全文,孔子以及其后來的門徒的言論,大概就是誤解的根源,比如孔子說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
    這里提出了“過”和“不及”兩個概念,是后來成語“過猶不及”的最早來源。過了不行,不及也不行,俺就“不如守中”了,守在中間,不偏不倚,不就是有點“騎墻”的嫌疑么?由此產(chǎn)生了我的第二個懷疑:《中庸》的許多內(nèi)容多是后人亂加的。
    按照古人記載,今天所說的儒家的“五經(jīng)”(古代是六經(jīng),后來《樂經(jīng)》失傳了),包括《禮記》,在孔子之前就存在了,而《中庸》原來就是《禮記》中的一章,到宋朝,統(tǒng)治者才將它從《禮記》中獨立出來——也就是說《中庸》在孔子之前就存在了。
    問題出來了:這《中庸》既然是孔子之前就存在了,現(xiàn)在的《中庸章句》里那些大段孔子的話就明擺著是后儒追加進(jìn)去的,也就是說,《中庸》被摻了水了。
    因此我們可以斷定,加上朱熹等人的注解等等,現(xiàn)在的《中庸》絕對不是孔子之前《禮記》中的那個《中庸》了。
    關(guān)于《中庸》中有假,已經(jīng)為許多學(xué)者考證過,只不過在哪些內(nèi)容是假,哪些內(nèi)容是真方面有爭議而已,對摻水造假,那是沒有懷疑的。
    我們不參與那些爭論,但是能否簡單化一些,既然《中庸》在孔子前就存在了,我們就無需考證,直接把孔子及其以后的各類門徒的言論和注釋都刪去,則所剩下的內(nèi)容庶幾乎可視為《禮記》之原始《中庸》矣!
    這樣一來,我們就可發(fā)現(xiàn),所謂《中庸》就是講的“天人合一”的大道理,主張君子要堅持宇宙自然、社會人間通行的“大道”,不斷學(xué)習(xí)以接近這個“大道”,嚴(yán)格要求自己,哪怕一個人獨處時也和在大庭廣眾中一樣堅持“大道”“不動搖”,所以《中庸》開宗明義,第一節(jié)就提出“故君子慎其獨也”——這就是儒家修身的重要內(nèi)容“慎獨”一詞的由來。
    上古之人,對自然由不了解而產(chǎn)生神秘的崇拜,把天道,也就是大自然的變化規(guī)律當(dāng)成人類必須遵守的“大道”,而這些大道理又無法用語言表達(dá)出來,“道可道,非常道”,但是人類在日常生活實踐中發(fā)現(xiàn),必須和大自然保持一致,才有好日子過,你任意放大人的力量,不自量力的違反天道行事,不去“道法自然”,那就要吃大虧,所以連孔子也要敬天的。只是孔子把敬天思想無限放大,最后弄出個皇帝來代表天,天子啊,敬天變成敬皇帝,皇帝代表了天,成了儒家三綱之首,完全背離了“天人合一”哲學(xué)的本來面目,成為封建統(tǒng)治階級壓制人性解放的借口。
    那么“中庸”究竟如何解釋呢?在《中庸》的第二段落,有幾句話可以參考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dá)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就是說,人的喜怒哀樂沒有表現(xiàn)出來,放在心里的時候叫做“中”;表現(xiàn)出來了,而又都合乎天道,叫做“和”;“中”是天下的根本,“和”是天下通行的大道理。只有中、和了,天地各守自己的位置,那萬物才能生長發(fā)育。
    要注意的是,這里是把人和自然并列來論述的,人中有自然,自然中有人,它說的道理無論對人還是對自然,都是管用的,所以開頭講的是人的喜怒哀樂,最后歸結(jié)為天地自然,都要“中”,都要“和”。人“和”了、“中”了,就和自然和諧相處,從而天下太平;天地、自然“中”了、“和”了,萬物就能正常生長發(fā)育了。
    查《說文解字》,“中,內(nèi)也?!焙髞硪隇閮?nèi)心,《史記》說的“深中寬厚”,就是內(nèi)心寬容仁厚的意思。“未發(fā)謂之中”,這個“中”,就是“內(nèi)”的意思——沒有發(fā)出來,不就是在內(nèi)心里么?因此,這里《中庸》原文關(guān)于“中”的解釋就更接近于《說文解字》的釋義。
    再看“庸”,《說文解字》,“庸,用也,從用從庚”,后來引申為平常、通用的意思,也就是《中庸》里說的“達(dá)道”——普天之下通行的大道理。
    因此,所謂中庸,與其說是不偏不倚,不如說在內(nèi)心里始終和普遍的大道真理保持一致更為準(zhǔn)確。在這個意義上,中庸者,實際上就是“中用”,大道之行,天下為公,人天和諧,道法自然,管理國家的人都“和”了,“中”了,不再亂折騰了——這難道不是很“中用”的根本道理么?
    程子說《中庸》是儒家“心法“,我認(rèn)為是說對了《中庸》的要害,《中庸》就是內(nèi)心*以求和“達(dá)道”相一致的“心經(jīng)”,儒家之所以重視它,其原因也在這里。至于他們將“達(dá)道”解釋為三綱五常,屛棄了上古之人樸素的天人合一的辯證思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