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沛帶著怨氣說:“我還有心思吃嗎？我吃得下嗎？”
王一滌遞過一件外套,“穿這個好了?！?BR> 江沛接過外套，急匆匆走出臥室。
王一滌追了出去,“馬上就到中午了，吃了飯再去也來得及！”江沛并沒有回頭，只是說:“你先自己吃吧！”
幾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女孩憋著笑、憋著壞悄悄地來到江路家門口，猛敲一下門就一哄而散，然后在樓梯間齊聲叫起來:“臭美帶辣椒，一走一扭腰……”
江路倚門站立著，也不生氣，也是憋著樂、憋著壞，等待孩子們的再次襲擊。當(dāng)輕輕的腳步聲和輕輕的喘息聲再次響起，江路突然大聲唱起歌來:“百靈鳥——在藍天飛過……”
孩子們愣了，然后伸頭竊笑。
這時，趙女士從樓洞里走了出來，臉上是滿意的表情。聽到歌聲，她朝歌聲傳來的地方看了看……敲門聲響起。
江路正坐在小沙發(fā)上織頭套，突然聽到敲門聲，她眼睛一轉(zhuǎn)，順手把頭套套在了一個木制的頭顱雕像上。敲門聲再度響起。
江路拎起木頭腦袋躡手躡腳走到門前，一只手抓住門把手，突然開開門，大聲喊道:“臭美帶辣椒，一走一扭腰！”并且舉起了手中的木頭腦袋搖晃起來，帶著線團的頭套舞作一團！
門外的江沛發(fā)出了一聲尖叫,“啊——哎，你干什么呀你？”江路看到是姐姐，愣了一下，隨即笑得前仰后合。
江沛把江路推進了屋里,“干什么呀你？神經(jīng)病！老大不小的了，發(fā)什么瘋?。 保?BR> 江路笑得流出了眼淚,“我又不知道是你。”
江沛對江路說:“在電話里你怎么說話的？”
江路說:“我說的就是正經(jīng)話！”
江沛說:“DavidChen腦袋上沒毛兒那是遺傳，是美中不足，看慣了就不是問題了?！?BR> 江路拉長著臉說:“姐，你是來跟我打架的，還是跟我談心的？”
江沛搖搖手說:“好好好，你接著說?！?BR> “那個DavidChen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可是我沒感覺”
“你要什么感覺？”
江路脫口而出:“愛！”
“呸！老大不小的了，還整天愛呀愛的，你當(dāng)你是十七八的大姑娘?。?BR> 江路默默地坐在床上，雙手機械地織著頭套。江沛走到妹妹身邊，一把攬住了她的肩,“你得往前走，不能讓那件事兒惡心你一輩子，對嗎？”
江沛繼續(xù)說著:“你交往過的男人都接受不了那件事兒，對吧？”
“叫你瞞著不說，你也做不到，對不對？”
江路點了點頭。
“中國男人就是過不了那道坎兒！別人不說，就說你姐夫，對我那叫一個百依百順、無微不至吧？我呢，一個黃花大姑娘嫁給了他，一門兒心思相夫教子過日子，對吧？可他心里頭還是覺得遺憾，特別遺憾！”
江路有點兒不解地問:“遺憾什么呀？”
江沛說:“我跟他認識以前，不是跟中文系的紀禹江好過幾天嘛?！?BR> 江路來了興致，盯著姐姐。
“他說我就好比是一個青花瓷的碗，很精致、很好看，就是碗口給碰掉了一丁點瓷兒……”
江路有點吃驚地說:“他敢這么說你？”
“他也是借著酒勁兒才敢說出來。”
“照你這么一說，我這輩子就甭想嫁人了？”
“中國男人過不了這道坎兒，可美國男人不在乎啊?！?BR> 江路使勁點了點頭。
錢家客廳里，趴在窗口的宋雋轉(zhuǎn)過身來說:“姐，你覺得那個趙阿姨怎么樣??？”
宋征想了想說:“像考拉?！?BR> 宋雋調(diào)皮地笑了起來,“嘿嘿，趙阿姨像考拉，上禮拜來的梅阿姨像河馬?！?BR> 宋征也微微笑道:“咱爸說她更像穿山甲?！?BR> “姥姥把咱家都弄成動物園了，好玩！姐，你說咱爸會看上誰？”
宋征想了想剛才那個,“考拉？”
“一點兒想象力都沒有?！?BR> “到底是誰啊？”
就在這時，錢淑華把門推開了一道縫——姐弟倆嚇了一跳。
錢淑華厲聲說:“征征，你爸是怎么認識那個妖精的？”
宋征微微一怔,“什么？”
“那個妖精，是不是你拉的皮條？”
宋征拿起了耳機，飯盒式的錄音機前有一本英文書,“您說什么呢？這么難聽！我怎么會認識她？”
“以后再看見你爸跟那妖精來往，立刻向我匯報，聽見沒有！”
“行?！?BR> 錢淑華剛轉(zhuǎn)身，又停住對著宋征說:“你聽見姥姥剛才說什么了嗎？還是根本沒聽見？”
宋征立刻說:“聽見了！”
“那我說什么來著？”
“要是我爸跟那妖精來往，就立刻向您報告！”
宋征擰了一下錄音機的鍵，里面全是英文課文。再看姥姥，只見她嘴巴很夸張地張合著，卻完全成了無聲默片了。
宋征心里偷偷地說：錄音機里傳來的英文朗讀正配姥姥的口型，好玩！
這時候宋宇生正在連接煤氣灶與煤氣罐之間的閥門。
錢淑華試探地問道:“宇生，你覺得小趙怎么樣？”
宋宇生沒說話，只是低頭把耳朵伸向閥門處，一擰開關(guān)——隨即傳來“哧”的一聲。
宋宇生關(guān)上閥門直起身,“好了?！?BR> 錢淑華遞過一杯水,“我問你話呢。”
宋宇生沒說話，接過水一飲而盡。錢淑華依然看著他，顯然是等待答案。宋宇生有點猶豫地說:“說實話？”
錢淑華點了點頭。
宋宇生不客氣地說:“像考拉?！?BR> 錢淑華有些不悅地說:“老大不小的了，你能不能說句正經(jīng)話？宇生啊，其實人家小趙不難看，就是那副眼鏡戴得有點老成。你說呢？”
宋宇生直接說道:“沒感覺?！?BR> “你以為你還是跟我莉莉談戀愛的歲數(shù)？現(xiàn)實一點吧，再過幾年你就奔五十了?！?BR> 宋宇生有點不高興地說:“媽，這事兒您往后能不能不操心了？”
錢淑華認真地打量著女婿，想了想，終于下了決心說:“好！可這你得答應(yīng)我，我跟小趙她媽是幾十年的老同事了，咱不能匆匆見個面就把人家給打發(fā)了，你讓人家這面子往哪兒擱？往后我跟她媽還怎么見面？”
“那您說怎么辦？”宋宇生有點生氣了，丈母娘這些年總是這樣。
錢淑華說:“今天晚上的演出你得去。往后怎么辦你自己拿主意，行了吧？”
晚上宋宇生騎著摩托車來到劇場門口，他把車停在一溜兒自行車后面。
看車老大爺過來了，看了看車子,“哎，大燈可是壞的??！”
宋宇生說:“我知道?！?BR>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不遠處一閃而過。宋宇生的目光立刻給吸引了——是江路！江路走到劇場邊門，似乎亮了一下什么證件，然后進去了。
宋宇生來了精神，他隨即朝邊門走去。
這時，身著藍色西裝的趙科長走到了宋宇生面前，她的“四聯(lián)燙”像旗幟，迎風(fēng)招展。
一大束紅玫瑰插在一個后臺的玻璃缸里，擱在化妝室門口。
演員們進進出出，來來往往，都朝花投去目光。一個聲音叫著:“江路！江路！有人給你送花來了！”
江路正在給女報幕員化妝，聽見叫聲并不理會。女報幕員輕聲說:“江老師，有人給您送花呢。”江路端詳著鏡子里女報幕員的臉，目光專注，還是沒有答話。
女報幕員繼續(xù)說:“聽說還是個港澳同胞？”
江路回答了一句:“美籍華人?！?BR> 女報幕員有點艷羨地說:“可以啊江老師！哎，什么時候辦事??？”
江路淡淡地說:“沒想過?！?BR> 女報幕員有點酸酸地說:“別得便宜賣乖了?！?BR> 江路笑笑,“我還真不稀罕?！?BR> “要是你真的不稀罕，哪天給我引見引見？”
“行啊?！?BR> “不開玩笑？”
“當(dāng)然不開玩笑。”
這時候江路畫完了后一筆,“看看，行不行？”
女報幕員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神采飛揚,“江老師沒的說?！迸畧竽粏T起身離去。
江路一邊用紙擦著手，一邊走向角落的一部電話，她飛快地撥了號。
江路聲音壓得很低,“姐，你別讓他送花了好不好？我一個化妝的，獻什么花呀？不是成心讓我難堪嗎……我知道外國興這一套，可這兒又不是外國……”
后臺監(jiān)督直奔江路而來，邊走邊喊:“江路，來來來，你跟老鄭排練排練。王靜娜剛剛崴了腳，大變活人變不成了……”
江路低低對著電話說:“先這么著啊，我這兒有事了?！?BR> 江路看著后臺監(jiān)督有點不高興,“怎么想起我了？都一把老骨頭了，我怎么鉆那箱子？”
后臺監(jiān)督說:“不是說你鉆過嗎？”
江路冷冷地說:“都是哪輩子的事兒了，那還是在云南插隊時鉆的呢！”
后臺監(jiān)督擦著汗說:“試試吧！實在拉不開栓了！”
悠閑的民樂曲子在劇場中回蕩，舞臺上的演員在頂盤子。
第04節(jié)
趙女士坐姿端正地看演出，宋宇生在一旁打瞌睡。過了一會兒，宋宇生換了個姿勢，頭一歪靠在了趙女士的肩頭上。趙女士一下子緊張起來！她偷偷看了看四周。
四周的人正看著舞臺上的表演，無人注意到他們。
宋宇生好像有感覺似的，抬起頭來，晃了兩下，又重重地靠在了趙女士的肩上。趙女士顯然適應(yīng)了，而且還有些受用……這時候宋宇生發(fā)出了動靜不小的鼾聲。
背后一個觀眾不滿地捅了捅宋宇生,“嗨，嗨，說你呢——回家睡去行嗎？”
宋宇生睜開了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袋正枕在“四聯(lián)燙”的肩頭，慌忙直起身來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趙女士有點兒不好意思,“沒事兒，你……可能太辛苦了?！?BR> 舞臺上傳來女報幕員的聲音:“下面是魔術(shù)，表演者王剛、江路！”
宋宇生揉了揉眼睛，朝舞臺望去，發(fā)現(xiàn)魔術(shù)師正從側(cè)幕里攙出一個古代美女，古代美女面向著觀眾轉(zhuǎn)成正面。
宋宇生仔細一看——正是別樣風(fēng)情的江路！
在魔術(shù)師的指揮下，江路鉆進了箱子里。
宋宇生的興致高昂起來。
兩個著古代服飾的女助手轉(zhuǎn)動著箱子。
宋宇生聚精會神地看著。
音樂戛然而止。
箱子停止了轉(zhuǎn)動。
魔術(shù)師夸張地打開了箱子，箱子里空無一人！
宋宇生和觀眾們興奮地鼓起掌來！
天幕后，江路狼狽地從一個狹窄的暗道里爬了出來。舞臺監(jiān)督在天幕的另一頭，邊揮手邊低聲喊:“江路，快點！快點！”江路一邊整理著頭飾，一邊小跑而來，站定在側(cè)幕里
舞臺總監(jiān)湊過來說:“行??！江路，夠利索的！”
江路扭著腰，喘息著說:“誰說的，差點兒閃了我的腰！”
掌聲中，魔術(shù)師正朝側(cè)幕走來，他向江路伸出了手……
魔術(shù)師牽著江路走到舞臺中央，同時鞠躬。
掌聲再度響起。
宋宇生邊熱烈鼓掌邊扭頭對趙女士說:“確實不錯！”趙女士報以矜持的笑容。
散場了，宋宇生和趙女士保持著二十厘米以上的距離從劇場走了出來。
趙女士有點兒害羞地對宋宇生說:“老宋……這么稱呼不介意吧？”
宋宇生有點兒尷尬地訕笑著說:“呵呵，挺合適的?！?BR> 趙女士一臉嚴肅地說:“你覺得演出怎么樣？你怎么評價？”
宋宇生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呵呵，睡了大半場，不好說。您怎么看？”
趙女士話語清晰地說:“我也不太懂藝術(shù)……怎么說呢，整場演出可以說是百花齊放，異彩紛呈，很有教育意義！”
宋宇生皺了皺眉頭，顯然，這種八股腔調(diào)以及驢唇不對馬嘴的說辭讓他難以忍受。
宋宇生有點兒敷衍地說:“要不我先送您回家？”
趙女士真誠地說:“不方便吧？”
宋宇生沒有多想，開口就說:“有什么不方便的，一腳油的事兒?！?BR> 趙女士又說:“讓鄰居看見了還得做解釋工作。再說，摩托車太危險了，錢阿姨跟我說……”
這時候江路抱著那束紅玫瑰從側(cè)門匆匆走出來。宋宇生忽然走神了，盯著江路看過去。
趙女士順著宋宇生的視線，也發(fā)現(xiàn)了江路。
趙女士說:“我好像見過她？”
宋宇生大方地說:“對，在我們家，她來給我送頭盔，你不也看見了?！?BR> 趙女士有點驚訝,“你們早就認識？”
宋宇生遲疑著說:“哦……怎么說呢？”
趙女士冷冷地說:“老宋，我們都是成年人，雖說您是搞文藝的，但感情的事……”
宋宇生聽了有點兒摸不著頭腦，心想這哪兒跟哪兒啊，就涉及感情了！于是說出的話就有點支吾:“您……誤會了?！?BR> 趙女士一板一眼地說:“能解釋一下嗎？”
宋宇生有點兒不高興了,“解釋什么呀？”
趙女士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冷冷地說:“請好自為之吧！”
這邊的江路忽然看到了一個女士跟宋宇生說了一句什么，然后那個女士就轉(zhuǎn)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江路身后，不少年輕演員在上一輛大轎車。女報幕員朝著一輛開著大燈的桑塔納跑去，超過江路時拉了她一下。
“江老師，搭一段兒順風(fēng)車吧？”
江路笑笑說:“不用了……”
旁邊的女演員甲開玩笑說:“你別操心江老師，那獻花的馬上就來了！”
江路特別開得起玩笑，沉穩(wěn)地說:“沒錯！”
女演員乙接道:“讓他別光獻花，再獻點兒實惠的！”
大轎車緩緩駛動，與江路擦身而過。
這時，宋宇生的摩托車突然開到江路身后。車上的年輕演員們看到后大失所望，一個女演員喊了起來:“江路，讓他換一輛車再來獻花！換個伏爾加！”
一個小男演員叫道:“伏爾加早就過時了！換輛豐田皇冠……”
宋宇生沒有理會車上的叫喊聲，對著江路說:“我送你回去吧?！?BR> 江路疑惑地說:“你知道我在這兒？”
宋宇生撓撓腦袋,“我算是說不清了?！?BR> 江路笑著盯著他問:“把女朋友氣跑了？”
宋宇生答道:“那我就更說不清了?！?BR> 兩個人一時都不知該說些什么。宋宇生瞥了一眼江路懷里的紅玫瑰，試探地說:“呵呵，男朋友送的？
江路笑了,“輪到我說不清了?！?BR> 宋宇生指指后座,“上車，我送你回去?！?BR> 江路故作驚恐地說:“你們家老太太那么厲害，我可惹不起?！?BR> 宋宇生有點兒尷尬地回應(yīng)道:“呵呵，老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
江路顯然對這樣的回復(fù)并不滿意。
宋宇生盯著江路說:“其實吧，人活著，做什么事兒，得相信自己的感覺，犯不著想東想西難為自己?！?BR> 江路盯著宋宇生問:“你指什么？”
宋宇生笑嘻嘻地看著江路。
江路恍然大悟,“我不上你的車就是難為自己？”
宋宇生笑了,“你看，自己說出來了。”
江路也笑了，追問了一句:“那……你呢？”
宋宇生迎著江路的目光坦然地答道:“我想送你回去！挺晚的了，你一個人路上也不安全?！?BR> 這時候江路又遲疑了。宋宇生看著江路的遲疑，有點兒不確定地說:“你在等人？”
江路說:“沒有??！”
宋宇生說:“那還愣著干嗎？！”
江路跨上了摩托車后座，摩托車冒出一股青煙，載著江路走了。
稍后，一輛嶄新的皇冠出租車駛來，停在了劇場門口。后座上，是一個西裝革履、頭頂無毛的中年人（DavidChen）。DavidChen向前欠了欠身，對著司機說:“等我十分鐘，我接個朋友?！?BR> DavidChen下了車，一溜小跑奔向劇場。
宋宇生載著江路，在大街上飛馳而過，摩托的大燈是壞的，照得前面的路有些昏暗。江路在后座上凍得直打哆嗦，一張卡片從懷里抱著的紅玫瑰中飛了出去。
宋宇生像是感覺到了什么，隨即減速，停車。
江路牙齒打戰(zhàn)地問:“怎么了？”
宋宇生摘下頭盔扣在江路的頭上，隨即脫下自己的皮夾克。
江路急忙喊道:“有這個戴就行了?！?BR> 宋宇生自責(zé)地說:“怪我粗心，等到了家也把你凍感冒了?！?BR> “真的不用。你在前頭不是更冷嗎？”
宋宇生不由分說，把皮夾克裹在了江路的身上，然后跨上了車。
宋宇生再次發(fā)動摩托，忽然發(fā)動機熄火了，連續(xù)打了幾次火，發(fā)動機哼哼了幾聲后便再無動靜。
這時，一道雪亮的燈光照過來，一輛警車停在了摩托車的跟前。兩個警察下車走了過來。江路有些緊張地問宋宇生:“你違章了？”
“沒有。”
警察過來了,“怎么了？”
宋宇生說:“呵呵，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BR> 警察甲說:“是你自己的車？”
宋宇生說:“是。”
警察乙說:“大燈怎么不開呀？”
宋宇生恍然大悟,“哎喲，我給忘了，早晨摔了一跤，碎了?！?BR> 宋宇生又踹了一腳油門，車點著火了。
警察甲覺得有點不對勁，伸手擰下了宋宇生的車鑰匙,“先等會兒。駕駛證，行駛證。”
宋宇生急忙在口袋里翻找起來。
王一滌遞過一件外套,“穿這個好了?！?BR> 江沛接過外套，急匆匆走出臥室。
王一滌追了出去,“馬上就到中午了，吃了飯再去也來得及！”江沛并沒有回頭，只是說:“你先自己吃吧！”
幾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女孩憋著笑、憋著壞悄悄地來到江路家門口，猛敲一下門就一哄而散，然后在樓梯間齊聲叫起來:“臭美帶辣椒，一走一扭腰……”
江路倚門站立著，也不生氣，也是憋著樂、憋著壞，等待孩子們的再次襲擊。當(dāng)輕輕的腳步聲和輕輕的喘息聲再次響起，江路突然大聲唱起歌來:“百靈鳥——在藍天飛過……”
孩子們愣了，然后伸頭竊笑。
這時，趙女士從樓洞里走了出來，臉上是滿意的表情。聽到歌聲，她朝歌聲傳來的地方看了看……敲門聲響起。
江路正坐在小沙發(fā)上織頭套，突然聽到敲門聲，她眼睛一轉(zhuǎn)，順手把頭套套在了一個木制的頭顱雕像上。敲門聲再度響起。
江路拎起木頭腦袋躡手躡腳走到門前，一只手抓住門把手，突然開開門，大聲喊道:“臭美帶辣椒，一走一扭腰！”并且舉起了手中的木頭腦袋搖晃起來，帶著線團的頭套舞作一團！
門外的江沛發(fā)出了一聲尖叫,“啊——哎，你干什么呀你？”江路看到是姐姐，愣了一下，隨即笑得前仰后合。
江沛把江路推進了屋里,“干什么呀你？神經(jīng)病！老大不小的了，發(fā)什么瘋?。 保?BR> 江路笑得流出了眼淚,“我又不知道是你。”
江沛對江路說:“在電話里你怎么說話的？”
江路說:“我說的就是正經(jīng)話！”
江沛說:“DavidChen腦袋上沒毛兒那是遺傳，是美中不足，看慣了就不是問題了?！?BR> 江路拉長著臉說:“姐，你是來跟我打架的，還是跟我談心的？”
江沛搖搖手說:“好好好，你接著說?！?BR> “那個DavidChen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可是我沒感覺”
“你要什么感覺？”
江路脫口而出:“愛！”
“呸！老大不小的了，還整天愛呀愛的，你當(dāng)你是十七八的大姑娘?。?BR> 江路默默地坐在床上，雙手機械地織著頭套。江沛走到妹妹身邊，一把攬住了她的肩,“你得往前走，不能讓那件事兒惡心你一輩子，對嗎？”
江沛繼續(xù)說著:“你交往過的男人都接受不了那件事兒，對吧？”
“叫你瞞著不說，你也做不到，對不對？”
江路點了點頭。
“中國男人就是過不了那道坎兒！別人不說，就說你姐夫，對我那叫一個百依百順、無微不至吧？我呢，一個黃花大姑娘嫁給了他，一門兒心思相夫教子過日子，對吧？可他心里頭還是覺得遺憾，特別遺憾！”
江路有點兒不解地問:“遺憾什么呀？”
江沛說:“我跟他認識以前，不是跟中文系的紀禹江好過幾天嘛?！?BR> 江路來了興致，盯著姐姐。
“他說我就好比是一個青花瓷的碗，很精致、很好看，就是碗口給碰掉了一丁點瓷兒……”
江路有點吃驚地說:“他敢這么說你？”
“他也是借著酒勁兒才敢說出來。”
“照你這么一說，我這輩子就甭想嫁人了？”
“中國男人過不了這道坎兒，可美國男人不在乎啊?！?BR> 江路使勁點了點頭。
錢家客廳里，趴在窗口的宋雋轉(zhuǎn)過身來說:“姐，你覺得那個趙阿姨怎么樣??？”
宋征想了想說:“像考拉?！?BR> 宋雋調(diào)皮地笑了起來,“嘿嘿，趙阿姨像考拉，上禮拜來的梅阿姨像河馬?！?BR> 宋征也微微笑道:“咱爸說她更像穿山甲?！?BR> “姥姥把咱家都弄成動物園了，好玩！姐，你說咱爸會看上誰？”
宋征想了想剛才那個,“考拉？”
“一點兒想象力都沒有?！?BR> “到底是誰啊？”
就在這時，錢淑華把門推開了一道縫——姐弟倆嚇了一跳。
錢淑華厲聲說:“征征，你爸是怎么認識那個妖精的？”
宋征微微一怔,“什么？”
“那個妖精，是不是你拉的皮條？”
宋征拿起了耳機，飯盒式的錄音機前有一本英文書,“您說什么呢？這么難聽！我怎么會認識她？”
“以后再看見你爸跟那妖精來往，立刻向我匯報，聽見沒有！”
“行?！?BR> 錢淑華剛轉(zhuǎn)身，又停住對著宋征說:“你聽見姥姥剛才說什么了嗎？還是根本沒聽見？”
宋征立刻說:“聽見了！”
“那我說什么來著？”
“要是我爸跟那妖精來往，就立刻向您報告！”
宋征擰了一下錄音機的鍵，里面全是英文課文。再看姥姥，只見她嘴巴很夸張地張合著，卻完全成了無聲默片了。
宋征心里偷偷地說：錄音機里傳來的英文朗讀正配姥姥的口型，好玩！
這時候宋宇生正在連接煤氣灶與煤氣罐之間的閥門。
錢淑華試探地問道:“宇生，你覺得小趙怎么樣？”
宋宇生沒說話，只是低頭把耳朵伸向閥門處，一擰開關(guān)——隨即傳來“哧”的一聲。
宋宇生關(guān)上閥門直起身,“好了?！?BR> 錢淑華遞過一杯水,“我問你話呢。”
宋宇生沒說話，接過水一飲而盡。錢淑華依然看著他，顯然是等待答案。宋宇生有點猶豫地說:“說實話？”
錢淑華點了點頭。
宋宇生不客氣地說:“像考拉?！?BR> 錢淑華有些不悅地說:“老大不小的了，你能不能說句正經(jīng)話？宇生啊，其實人家小趙不難看，就是那副眼鏡戴得有點老成。你說呢？”
宋宇生直接說道:“沒感覺?！?BR> “你以為你還是跟我莉莉談戀愛的歲數(shù)？現(xiàn)實一點吧，再過幾年你就奔五十了?！?BR> 宋宇生有點不高興地說:“媽，這事兒您往后能不能不操心了？”
錢淑華認真地打量著女婿，想了想，終于下了決心說:“好！可這你得答應(yīng)我，我跟小趙她媽是幾十年的老同事了，咱不能匆匆見個面就把人家給打發(fā)了，你讓人家這面子往哪兒擱？往后我跟她媽還怎么見面？”
“那您說怎么辦？”宋宇生有點生氣了，丈母娘這些年總是這樣。
錢淑華說:“今天晚上的演出你得去。往后怎么辦你自己拿主意，行了吧？”
晚上宋宇生騎著摩托車來到劇場門口，他把車停在一溜兒自行車后面。
看車老大爺過來了，看了看車子,“哎，大燈可是壞的??！”
宋宇生說:“我知道?！?BR>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不遠處一閃而過。宋宇生的目光立刻給吸引了——是江路！江路走到劇場邊門，似乎亮了一下什么證件，然后進去了。
宋宇生來了精神，他隨即朝邊門走去。
這時，身著藍色西裝的趙科長走到了宋宇生面前，她的“四聯(lián)燙”像旗幟，迎風(fēng)招展。
一大束紅玫瑰插在一個后臺的玻璃缸里，擱在化妝室門口。
演員們進進出出，來來往往，都朝花投去目光。一個聲音叫著:“江路！江路！有人給你送花來了！”
江路正在給女報幕員化妝，聽見叫聲并不理會。女報幕員輕聲說:“江老師，有人給您送花呢。”江路端詳著鏡子里女報幕員的臉，目光專注，還是沒有答話。
女報幕員繼續(xù)說:“聽說還是個港澳同胞？”
江路回答了一句:“美籍華人?！?BR> 女報幕員有點艷羨地說:“可以啊江老師！哎，什么時候辦事??？”
江路淡淡地說:“沒想過?！?BR> 女報幕員有點酸酸地說:“別得便宜賣乖了?！?BR> 江路笑笑,“我還真不稀罕?！?BR> “要是你真的不稀罕，哪天給我引見引見？”
“行啊?！?BR> “不開玩笑？”
“當(dāng)然不開玩笑。”
這時候江路畫完了后一筆,“看看，行不行？”
女報幕員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神采飛揚,“江老師沒的說?！迸畧竽粏T起身離去。
江路一邊用紙擦著手，一邊走向角落的一部電話，她飛快地撥了號。
江路聲音壓得很低,“姐，你別讓他送花了好不好？我一個化妝的，獻什么花呀？不是成心讓我難堪嗎……我知道外國興這一套，可這兒又不是外國……”
后臺監(jiān)督直奔江路而來，邊走邊喊:“江路，來來來，你跟老鄭排練排練。王靜娜剛剛崴了腳，大變活人變不成了……”
江路低低對著電話說:“先這么著啊，我這兒有事了?！?BR> 江路看著后臺監(jiān)督有點不高興,“怎么想起我了？都一把老骨頭了，我怎么鉆那箱子？”
后臺監(jiān)督說:“不是說你鉆過嗎？”
江路冷冷地說:“都是哪輩子的事兒了，那還是在云南插隊時鉆的呢！”
后臺監(jiān)督擦著汗說:“試試吧！實在拉不開栓了！”
悠閑的民樂曲子在劇場中回蕩，舞臺上的演員在頂盤子。
第04節(jié)
趙女士坐姿端正地看演出，宋宇生在一旁打瞌睡。過了一會兒，宋宇生換了個姿勢，頭一歪靠在了趙女士的肩頭上。趙女士一下子緊張起來！她偷偷看了看四周。
四周的人正看著舞臺上的表演，無人注意到他們。
宋宇生好像有感覺似的，抬起頭來，晃了兩下，又重重地靠在了趙女士的肩上。趙女士顯然適應(yīng)了，而且還有些受用……這時候宋宇生發(fā)出了動靜不小的鼾聲。
背后一個觀眾不滿地捅了捅宋宇生,“嗨，嗨，說你呢——回家睡去行嗎？”
宋宇生睜開了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袋正枕在“四聯(lián)燙”的肩頭，慌忙直起身來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趙女士有點兒不好意思,“沒事兒，你……可能太辛苦了?！?BR> 舞臺上傳來女報幕員的聲音:“下面是魔術(shù)，表演者王剛、江路！”
宋宇生揉了揉眼睛，朝舞臺望去，發(fā)現(xiàn)魔術(shù)師正從側(cè)幕里攙出一個古代美女，古代美女面向著觀眾轉(zhuǎn)成正面。
宋宇生仔細一看——正是別樣風(fēng)情的江路！
在魔術(shù)師的指揮下，江路鉆進了箱子里。
宋宇生的興致高昂起來。
兩個著古代服飾的女助手轉(zhuǎn)動著箱子。
宋宇生聚精會神地看著。
音樂戛然而止。
箱子停止了轉(zhuǎn)動。
魔術(shù)師夸張地打開了箱子，箱子里空無一人！
宋宇生和觀眾們興奮地鼓起掌來！
天幕后，江路狼狽地從一個狹窄的暗道里爬了出來。舞臺監(jiān)督在天幕的另一頭，邊揮手邊低聲喊:“江路，快點！快點！”江路一邊整理著頭飾，一邊小跑而來，站定在側(cè)幕里
舞臺總監(jiān)湊過來說:“行??！江路，夠利索的！”
江路扭著腰，喘息著說:“誰說的，差點兒閃了我的腰！”
掌聲中，魔術(shù)師正朝側(cè)幕走來，他向江路伸出了手……
魔術(shù)師牽著江路走到舞臺中央，同時鞠躬。
掌聲再度響起。
宋宇生邊熱烈鼓掌邊扭頭對趙女士說:“確實不錯！”趙女士報以矜持的笑容。
散場了，宋宇生和趙女士保持著二十厘米以上的距離從劇場走了出來。
趙女士有點兒害羞地對宋宇生說:“老宋……這么稱呼不介意吧？”
宋宇生有點兒尷尬地訕笑著說:“呵呵，挺合適的?！?BR> 趙女士一臉嚴肅地說:“你覺得演出怎么樣？你怎么評價？”
宋宇生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呵呵，睡了大半場，不好說。您怎么看？”
趙女士話語清晰地說:“我也不太懂藝術(shù)……怎么說呢，整場演出可以說是百花齊放，異彩紛呈，很有教育意義！”
宋宇生皺了皺眉頭，顯然，這種八股腔調(diào)以及驢唇不對馬嘴的說辭讓他難以忍受。
宋宇生有點兒敷衍地說:“要不我先送您回家？”
趙女士真誠地說:“不方便吧？”
宋宇生沒有多想，開口就說:“有什么不方便的，一腳油的事兒?！?BR> 趙女士又說:“讓鄰居看見了還得做解釋工作。再說，摩托車太危險了，錢阿姨跟我說……”
這時候江路抱著那束紅玫瑰從側(cè)門匆匆走出來。宋宇生忽然走神了，盯著江路看過去。
趙女士順著宋宇生的視線，也發(fā)現(xiàn)了江路。
趙女士說:“我好像見過她？”
宋宇生大方地說:“對，在我們家，她來給我送頭盔，你不也看見了?！?BR> 趙女士有點驚訝,“你們早就認識？”
宋宇生遲疑著說:“哦……怎么說呢？”
趙女士冷冷地說:“老宋，我們都是成年人，雖說您是搞文藝的，但感情的事……”
宋宇生聽了有點兒摸不著頭腦，心想這哪兒跟哪兒啊，就涉及感情了！于是說出的話就有點支吾:“您……誤會了?！?BR> 趙女士一板一眼地說:“能解釋一下嗎？”
宋宇生有點兒不高興了,“解釋什么呀？”
趙女士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冷冷地說:“請好自為之吧！”
這邊的江路忽然看到了一個女士跟宋宇生說了一句什么，然后那個女士就轉(zhuǎn)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江路身后，不少年輕演員在上一輛大轎車。女報幕員朝著一輛開著大燈的桑塔納跑去，超過江路時拉了她一下。
“江老師，搭一段兒順風(fēng)車吧？”
江路笑笑說:“不用了……”
旁邊的女演員甲開玩笑說:“你別操心江老師，那獻花的馬上就來了！”
江路特別開得起玩笑，沉穩(wěn)地說:“沒錯！”
女演員乙接道:“讓他別光獻花，再獻點兒實惠的！”
大轎車緩緩駛動，與江路擦身而過。
這時，宋宇生的摩托車突然開到江路身后。車上的年輕演員們看到后大失所望，一個女演員喊了起來:“江路，讓他換一輛車再來獻花！換個伏爾加！”
一個小男演員叫道:“伏爾加早就過時了！換輛豐田皇冠……”
宋宇生沒有理會車上的叫喊聲，對著江路說:“我送你回去吧?！?BR> 江路疑惑地說:“你知道我在這兒？”
宋宇生撓撓腦袋,“我算是說不清了?！?BR> 江路笑著盯著他問:“把女朋友氣跑了？”
宋宇生答道:“那我就更說不清了?！?BR> 兩個人一時都不知該說些什么。宋宇生瞥了一眼江路懷里的紅玫瑰，試探地說:“呵呵，男朋友送的？
江路笑了,“輪到我說不清了?！?BR> 宋宇生指指后座,“上車，我送你回去?！?BR> 江路故作驚恐地說:“你們家老太太那么厲害，我可惹不起?！?BR> 宋宇生有點兒尷尬地回應(yīng)道:“呵呵，老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
江路顯然對這樣的回復(fù)并不滿意。
宋宇生盯著江路說:“其實吧，人活著，做什么事兒，得相信自己的感覺，犯不著想東想西難為自己?！?BR> 江路盯著宋宇生問:“你指什么？”
宋宇生笑嘻嘻地看著江路。
江路恍然大悟,“我不上你的車就是難為自己？”
宋宇生笑了,“你看，自己說出來了。”
江路也笑了，追問了一句:“那……你呢？”
宋宇生迎著江路的目光坦然地答道:“我想送你回去！挺晚的了，你一個人路上也不安全?！?BR> 這時候江路又遲疑了。宋宇生看著江路的遲疑，有點兒不確定地說:“你在等人？”
江路說:“沒有??！”
宋宇生說:“那還愣著干嗎？！”
江路跨上了摩托車后座，摩托車冒出一股青煙，載著江路走了。
稍后，一輛嶄新的皇冠出租車駛來，停在了劇場門口。后座上，是一個西裝革履、頭頂無毛的中年人（DavidChen）。DavidChen向前欠了欠身，對著司機說:“等我十分鐘，我接個朋友?！?BR> DavidChen下了車，一溜小跑奔向劇場。
宋宇生載著江路，在大街上飛馳而過，摩托的大燈是壞的，照得前面的路有些昏暗。江路在后座上凍得直打哆嗦，一張卡片從懷里抱著的紅玫瑰中飛了出去。
宋宇生像是感覺到了什么，隨即減速，停車。
江路牙齒打戰(zhàn)地問:“怎么了？”
宋宇生摘下頭盔扣在江路的頭上，隨即脫下自己的皮夾克。
江路急忙喊道:“有這個戴就行了?！?BR> 宋宇生自責(zé)地說:“怪我粗心，等到了家也把你凍感冒了?！?BR> “真的不用。你在前頭不是更冷嗎？”
宋宇生不由分說，把皮夾克裹在了江路的身上，然后跨上了車。
宋宇生再次發(fā)動摩托，忽然發(fā)動機熄火了，連續(xù)打了幾次火，發(fā)動機哼哼了幾聲后便再無動靜。
這時，一道雪亮的燈光照過來，一輛警車停在了摩托車的跟前。兩個警察下車走了過來。江路有些緊張地問宋宇生:“你違章了？”
“沒有。”
警察過來了,“怎么了？”
宋宇生說:“呵呵，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BR> 警察甲說:“是你自己的車？”
宋宇生說:“是。”
警察乙說:“大燈怎么不開呀？”
宋宇生恍然大悟,“哎喲，我給忘了，早晨摔了一跤，碎了?！?BR> 宋宇生又踹了一腳油門，車點著火了。
警察甲覺得有點不對勁，伸手擰下了宋宇生的車鑰匙,“先等會兒。駕駛證，行駛證。”
宋宇生急忙在口袋里翻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