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高考滿分記敘文:歸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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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把舊景渲染成灰色,令人難以再還原初見之感。那灰色的葦塘里,幾只沾染了記憶的白鵝,正旁若無人地游動著,它們從不曾遠(yuǎn)離,他年何處,它們也從不關(guān)心。
    此景此情,不禁讓人想起駱賓王的《詠鵝》。我知道,在我的記憶深處,總有一方空白是為了等這首詩被拾起,然后帶我回到幼時的溫柔鄉(xiāng),等待過去被重新鍍上亮色。
    “鵝鵝鵝,曲項(xiàng)向天歌……”
    五歲那一年,小小的我被寄養(yǎng)在外婆家。窄窄的籬笆、矮矮的墻,外婆家的對門住著一個養(yǎng)著大白鵝的阿婆。阿婆是個和藹的老人家,每年桂花簌簌落下的時候,她都會親手拾桂花,為我們這些小鬼頭做桂花糖。那些黃澄澄的甜蜜,甘甜了附近所有孩子的童年。我更是阿婆家的???。
    我是被放養(yǎng)的野孩子。傍晚時分,撞見夕陽的余暉,我才會記起還有回家這件事,然后一路飛奔。每當(dāng)這時,阿婆總是一個人坐在她的小院里,逗弄她養(yǎng)著的那群白鵝。鵝聲陣陣,夕陽把阿婆的影子拉得很長……
    小小的我推開院門,搬了一把矮木凳子,靠著阿婆坐下。
    “阿婆,你在等太陽回家嗎?”我抬起小花貓似的臉問道。
    阿婆輕輕地?fù)u頭,不說話。
    我只好歪著頭,聽白鵝的叫聲此起彼伏。突然,我想起那首剛學(xué)會不久的詩:“阿婆,聽我給你念詩吧?!Z鵝鵝,曲項(xiàng)……’”剛念了個開頭,我便怔住了。我看見一滴渾濁的老淚順著阿婆蒼老的面頰緩緩地滑過,淚水被天邊遠(yuǎn)遠(yuǎn)的夕陽映得血紅,紅得觸目驚心。
    “阿婆,不哭?!蔽乙贿呎f著,一邊扁起嘴,作勢要哭。
    阿婆忙抹了抹眼睛,一把攬住我:“傻囡囡,阿婆那是高興,囡囡真有出息?!?BR>    聽到阿婆的稱贊,我喜不自禁,連忙跑回外婆家,找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拿起鉛筆就往上畫。隨后我又跑回阿婆身旁,指著紙上三個歪歪扭扭的“兒兒兒”興奮地嚷著:“阿婆你看,‘鵝鵝鵝’寫得好不好?”
    夕陽把院子里兩個緊挨著的人影拉得細(xì)長,變得淡淡的,最后漸漸被夜幕所吞沒。
    時間流逝,我必須要回城里去念小學(xué)了。我坐在車上,望著倒車鏡里愈來愈小的阿婆和它的群鵝,帶著哭腔喊道:“阿婆,我長大了就回來?!?BR>    風(fēng)灌進(jìn)打開的車窗里,刮得我的臉生疼,眼淚流進(jìn)嘴里,咸咸的……
    我從來都不曾想到,再次見到阿婆,會是在她的葬禮上。
    阿婆,走了。
    我跑進(jìn)靈堂,周圍的一切白得刺眼。我沒有見到阿婆的任何一個親人,有的,只是撲面而來的白色,還有身著白裝的鄉(xiāng)鄰。
    鄉(xiāng)親們說,阿婆的桌子上,鋪滿了寫著“兒”字的廢煙紙。
    鄉(xiāng)親們還說,阿婆這輩子大字不識一個。
    鄉(xiāng)親們最后說,阿婆的兒子還沒回來。
    剎那間,我失聲痛哭。
    阿婆一直在等她那未歸的兒子。兒未歸,母就等,癡等,苦等,一等就是一輩子。
    屋外灰色的葦塘里,幾只白鵝正在旁若無人地游動,它們從不曾遠(yuǎn)離,因?yàn)樗鼈冎腊⑵拍堑却哪抗庖矎牟辉h(yuǎn)離。
    白鵝伸長了細(xì)長的脖頸,此起彼伏地長吟著一曲悲歌:“兒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