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故事頻道為大家整理的兒童故事《小淘氣》：第八章 圣誕夜平安夜的文章，希望大家喜歡。
《小淘氣》是一個小男孩與一只小浣熊之間的故事。他們朝夕相處，一起成長，彼此間有深深的愛。在他們的生活中，發(fā)生了許多妙趣橫生的小故事。這些故事讓我們在閱讀時那么快樂，覺得在友愛的光芒下，生活可以是那么美好。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寒流，在十二月初就來了，伴著風(fēng)雪吹進(jìn)了小淘氣中空的樹窩里。我擔(dān)心大風(fēng)雪會使小淘氣不舒服，于是找了一片薄銅片覆蓋在入口處，再用舊毛毯和我穿不下的毛衣，填滿洞穴，好讓它度過這個冬天。小淘氣對這件毛衣特別有好感，或許那可以使它想到我吧!
隨著冬天的來臨，小淘氣變得很困。浣熊并沒有真正的冬眠，只不過一次睡眠會持續(xù)好幾天，偶爾活動一下只為飽餐一頓。所以每天早上上學(xué)前，我都會走進(jìn)牢籠，爬到樹洞去。不為什么，只想知道它是否舒適安全?？吹剿秃偷?，全身上下緩慢而有規(guī)律地脈動，恬靜地蜷伏在它快樂的家中，是我的滿足。
有時候我摸摸它時，它會動一動，喃喃自語地又睡著了;有時會清醒地從洞中探出它那黑面具似的臉看著我，我總會給它一個大胡桃當(dāng)作獎賞。我知道我們的分離是由于氣候的緣故。許多生物在這時候都冬眠，如我的土拔鼠選擇倉庫一隅當(dāng)它的窩，青蛙躲在深泥沼里，魚群聚集在一起，蝴蝶也包在繭里。到了春天，它們又會朝氣蓬勃地四處活動。那時候，我又可以和小淘氣快樂地玩耍了。
所以我往往輕拍它一兩下，叫它繼續(xù)睡;而小淘氣總會閉上惺忪的睡眼，再回自己的暖窩睡覺。
到了圣誕節(jié)，我的經(jīng)濟(jì)出現(xiàn)了危機。往年秋天我都會捕捉麝香鼠，最多一次賣了七十五元，這筆金額足夠我買禮物送給家人?？墒墙衲晡沂堋昂推絽f(xié)議書”的限制，不能捕捉任何動物，這才得知和平是不能帶給我任何財富的。
我懇求鄰居讓我?guī)退麄冪P雪，價錢是五分;我還增加銷售《周末郵報》的份數(shù)?？墒沁@樣賺錢實在太慢了，商店里的標(biāo)價又高得嚇人。一本我想送給赫胥、附有精美釣魚圖片的書，標(biāo)價五元;想送給父親的軟毛手套，價錢之貴更是可想而知，何況還要買禮物送給我兩個姐姐和我的小淘氣。在這種情況之下，更不可能為我的獨木舟帆布存錢了。
一個周末，我失望地逛完商店后，停在郵局門口，看到信箱內(nèi)有兩封我的信。其中一封是赫胥在停戰(zhàn)后第一封寄回來的信;另一封來自我深愛的姐姐杰西卡，話題仍是她在大學(xué)做研究工作的點滴。這兩封信都令我感觸良多。
赫胥已退出戰(zhàn)役，卻染上了流行性感冒。他說我寄給他的襪子，比兔腳還管用。果真沒任何“金屬物品”碰到他。
戰(zhàn)事中的信件檢驗也解除了，他第一次能告訴我們，他們的部隊曾在哪里參加過戰(zhàn)斗。他的單人照片上，還可見歷歷戰(zhàn)績的勛章。在往后的日子里，這可能成為他津津樂道的歷險經(jīng)驗了?！拔覀冊隈R恩區(qū)待了好幾個月，然后轉(zhuǎn)往阿爾薩斯戰(zhàn)區(qū)。不久，加入了泰利城堡、馬塞等攻擊行動中。休戰(zhàn)日那天，我們就是在馬賽戰(zhàn)區(qū)。”
接著他說了一個令人失望的消息。他將隨隊行進(jìn)到萊茵河畔，幫助靠近德國科伯倫茲的軍民建橋頭堡，最快要等六個月才能被遣送回國，要我們別寄禮物給他，等他回國，再帶禮物給我們。
我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難過，遺憾他不能和我們共度圣誕節(jié)。我不在乎他的陸軍工作，也不在乎他延遲遣送回國，只要他平安就好。更何況我可以趁這幾個月存錢，買下想送他的那本釣魚書籍。
看杰西卡的信最愉快了。清晰、明快，處處表現(xiàn)出她開朗、率直的個性。她的斯巴達(dá)式幽默，一直是我和父親在母親去世后最開心的娛樂了。
杰西卡將回來和我們共度圣誕佳節(jié)。她附寄一張十元支票，好讓我買禮物。我真慶幸有個像赫胥這樣的哥哥，還有兩個疼愛自己的姐姐──希歐和杰西卡。
解決經(jīng)濟(jì)困難后，我開始為買圣誕樹、打掃、布置屋子而忙碌。父親對這種事不太關(guān)心，因為他又外出洽談生意了。
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小淘氣可能面臨的新問題。我們飛慣邀清家中所有動物一起在平安夜慶祝，并打開各人的禮物。往年，我們對四只腳動物的代表──歐瑟和其他舉止良好的貓，都有所限制。但小淘氣從沒接受過訓(xùn)練，在這個晚上，很難阻止它不去觸碰那些閃閃發(fā)光的裝飾品。
它一定會很好奇地拿起玻璃紙張或掀開糖罐蓋，而小心地不打破玻璃或陶器?？墒呛茈y推測，它會不會碰壞圣誕樹上那些易碎的玻璃球和小娃娃。
我該如何在小淘氣和圣誕樹間做取舍?這兩個我都要。正當(dāng)我在左右為難時，我突然有了一個靈感：
客廳里有一面支柱與支柱間的半圓型大墻壁，六面窗戶可以看到整個花園。我們通常都把圣誕樹立在這里。我買了一株幾乎填滿墻壁的赤松，尖尖的樹梢上掛了一顆大星星，綠樹枝葉滿室芳香。裝飾這棵樹，花了我將近一個周末的時間。接下來，我精密地測量在墻壁上開個長方形的門所需要的尺寸，然后跑到倉庫的工作臺上工作。上回建籠子，覆蓋整個骨架之后，還剩余不少金屬網(wǎng)，足夠我做個客廳的出口。不到一小時，我已做好客廳的第二層門防了。全新的金屬網(wǎng)閃閃發(fā)亮，我猶豫了一下，是否該在這老舊而未損壞的木門上釘釘子。最后決定在四個角落各釘一根釘子，事后可用填充劑或木屑填滿洞。過了幾分鐘，我完成了這項工作。于是，掛裝飾品的圣誕樹安全地立在金屬網(wǎng)后，我的浣熊也能任意地活動了。
我掛了一個圣誕花環(huán)在火爐上，并將彩帶掛在我的獨木舟骨架間，還在拱形走道旁放了一些冬青植物和蠟燭。全部完成之后，我退后幾步，欣賞成果。我很滿意這個設(shè)計，就等父親和杰西卡回來了。
當(dāng)父親旅游回來時，我高高興興地引領(lǐng)他走進(jìn)客廳，指著被金屬網(wǎng)圍起來的圣誕樹給他看，好像在預(yù)防那棵樹會逃回原來生長的樹林。
“我的天哪!”父親驚異地說，“你看你建了個什么?史特林!小淘氣的另一個牢籠嗎?”
“你猜對了!”我說，“這樣小淘氣就不會爬上樹，去破壞那些裝飾品了?！?BR> “嗯!”父親遲疑了一會兒，說：“至少它是與眾不同的?！?BR> “你想杰西卡會驚訝得撞到天花板嗎?”
“很可能?！备赣H說，“你無法預(yù)測她會怎么做?！?BR> 一天一班從芝加哥開來的十輪火車，拉著一個行李車廂、以及一個乘客車廂，有時還拉貨物車廂和用餐車廂。我們最愛聽火車嘟嘟聲，看著它越過橋梁，進(jìn)入車站。曾祖父常說起這條軌道上的火車歷史，說第一次是用二十頭牛拉火車爬上斜坡的?，F(xiàn)在我們這時代的火車已經(jīng)有新的引擎馬力了。
我們這時代的十輪火車，有它特殊的運行節(jié)奏，當(dāng)它停止行進(jìn)時，還會冒出白色蒸汽，不久又冒著蒸汽走在陽光下。即使它沒有載我最愛的姐姐杰西卡回來，我還是很喜歡火車進(jìn)站的那一刻。
乘務(wù)員小姐扶她步下階梯，父親和我馬上走向前幫她提行李。杰西卡戴了一頂寬邊的天鵝絨帽子，穿了一件軟毛領(lǐng)的新外套，和一雙長統(tǒng)靴，看起來非常時髦。她最近發(fā)表了好幾首詩和短篇小說，所以手頭上相當(dāng)寬裕。
“圣誕快樂，杰西卡。歡迎回家!”我們大喊。
她吻了我們，然后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著我：“你已經(jīng)長高了，不適合穿花格紋短衣了，史特林。小心沒戴帽子，又染上重感冒了?！?BR> “他從來不戴帽子的。”父親解釋說。
杰西卡注意到我刻意整理過的儀容，所以沒再說什么。
我們在陣陣?yán)滹L(fēng)和陽光下，步上回家的路程。走過富爾頓街，經(jīng)過所有的店面，右轉(zhuǎn)到亞碧恩，過卡內(nèi)基市立圖書館和衛(wèi)理教會，再左轉(zhuǎn)到羅林街，我們一路上說說笑笑，問了上百個家人在圣誕節(jié)團(tuán)聚時會問的問題。
或許可以說我們是快樂中的傷心人吧!母親并不會在我那特制的雙層門后，等著迎接我們。赫胥也仍然身在法國，不過他“還活著而且平安”是值得我們慶幸的事。希歐和她的先生諾曼，將在他們北方的家歡度佳節(jié)。我們親密的家人已分散各居一方了。我們?nèi)藢⒈M可能讓這老家增添歡樂的氣氛。
在我們踏進(jìn)客廳的那一剎那，我真不敢確定杰西卡會笑還是會哭。我已經(jīng)盡力布置圣誕樹，并把精美的禮物放在獨木舟上。不過透過姐姐的眼神，我看到──一艘未完工的船、金屬網(wǎng)，以及布滿灰塵的家具。
“你們真的不能再生活在這種環(huán)境里!”她說，“你們得雇用一個全天候的女管家?！?BR> “可是，杰西卡!”我說服地，“我費盡力氣才裝飾好這棵圣誕樹，金屬網(wǎng)是為了讓小淘氣活動的?！?BR> 杰西卡大笑，緊緊抱著我，正和她平常瘋狂的舉動一樣(我也常這么做)。她是個性情中人，出色而不按牌理出牌，我一直覺得她的個性是最完美的呢。
“我們可以把獨木舟移到倉庫去?！苯芪骺ㄕf，不希望減損她的權(quán)威性。
“可是，杰西卡，我不能把它放在倉庫里。那里冷得和地獄一樣，何況我還要為它蓋上帆布?！?BR> “好，在還沒有蓋上帆布前，我們要把家里打掃干凈?！?BR> “這倒可行?！备赣H附和說。
“可是你們不了解，”我急著解釋，“我花了大部分的積蓄建籠子，再把剩余的錢拿去買圣誕禮物，以及……”
“史特林，言歸正傳?！苯芪骺ㄕf。
“所以我根本沒有多余的錢買帆布。我想它大概要十五元吧!”
杰西卡嚴(yán)厲地盯著父親看。父親說：“老實說，杰西卡，我很忙，我根本不知道史特林的小腦袋瓜里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他需要錢買帆布?！?BR> 杰西卡一副我們兩人都無可救藥，都需要她照顧的神情。“好吧!至少我能煮些好吃的食物給你們吃，并把這個家清掃干凈?！?BR> “它相當(dāng)干凈啦!”我試著保護(hù)這個家的原貌?！拔掖驋哌^每個房間、浴室和清理過地毯。你不知道為了使這個家看起來更漂亮，我花了多少心力。我們喜歡自己煮的食物，我們不要管家。你的語氣和希歐一模一樣。”
“我們過得很快樂，”父親出聲了，“和你媽在時一樣地快樂?！?BR> “別自欺欺人了!”杰西卡拭去淚水，“你們等等，我去圍條圍裙。還有，不管你們喜不喜歡，你們一定會有個管家。”
圣誕節(jié)前一天，我們分別在自己的房間秘密地包禮物還故意包得特別大呢!我們分配各人放禮物的位置是：父親的放在獨木舟的船首，杰西卡的放在船尾，我的放在船中間。
平安夜吃晚餐時，我們請來所有的動物──小淘氣是第一個，為了這場晚宴，我特別叫醒睡眠中的它;接著是歐瑟，最后是挑選過的貓咪。杰西卡一眼就喜歡上了我的浣熊。而且當(dāng)她看到小淘氣如何攀爬在金屬網(wǎng)上，企圖摸那些閃亮飾品時，就原諒了我設(shè)圍欄的初衷了。
圣誕專用大木柴在火爐中熊熊地燃燒著，使圣誕樹的飾物倍加耀眼，使那金屬網(wǎng)看起來仿佛是張沾滿露珠的蜘蛛網(wǎng)。船上一盒盒的禮物更是引起小淘氣的好奇。
動物就像小孩一樣，等不及地要拆開身邊的禮物，所以我們先拆開它們的盒子。每只貓各有一只薄荷鼠，樂得它們和小貓一樣喵喵叫。歐瑟的禮物是一條時髦項圈;我最愛的寵物──小淘氣，得到一些圣誕糖果和大胡桃，除此之外我實在不知道它還需要什么。
接著我們輪流拆開家人互送的禮物，不論彼此收到的是書本、領(lǐng)帶、襪子、手套或圍巾，我們既興奮又滿懷感謝。
最后拆開的禮物。希歐和諾曼真是慷慨大方，他們送杰西卡一個保暖用皮手筒，給父親珍貴的海貍毛皮帽，給我一雙溜冰鞋，這在當(dāng)時是很少見的東西。這使我迫切期待我們曲棍球賽的來臨。
父親把手伸進(jìn)口袋，拿出一個小鹿皮袋，倒出好幾粒漂亮的瑪瑙。它們有點像小淘氣尾巴上的環(huán)紋，顏色由淺黃到深紅。出乎我們意料的，這是他在蘇必略爾湖撿的，再請芝加哥珠寶商加工過，特別囑咐一定要在圣誕節(jié)前送來。
父親很得意地看著我們驚奇的表情。他選了三顆給杰西卡，三顆給我，并把小淘氣叫過去，給它一顆它自己撿的小瑪瑙。
一向迷于光彩奪目物品的它，小心翼翼地把這個小石頭捧在手中，仔細(xì)地檢視，聞一聞，再把它藏在它藏室的角落里，走回來時神情愉快極了。
大家都拆過禮物了，現(xiàn)在船里只剩一個大包裹?！敖o史特林，杰西卡?！蔽页錆M好奇，猜不透那會是什么。拆開一看，啊!真不敢相信，是張又厚又堅固的帆布，足夠覆蓋我的獨木舟。我激動得淚水差點奪眶而出。杰西卡馬上打圓場。
“或許我們今天就可以把獨木舟移出客廳了。”她說。
不久，歐瑟、小淘氣和貓咪們都躺在我們四周睡著了。父親請杰西卡讀《路加福音》的第二章節(jié)，這是母親生前在平安夜所做的事。
“在那些日子里，凱撒·奧古斯汀有旨意公布，叫人民都報名上冊……
“于是瑪利亞用布把她的頭胎兒子包起來，放在馬槽里，因為客棧里沒有地方住了……
“在伯利恒郊外有一群牧羊人，夜間按更次看守羊群……
“主的使者站在他們身邊，主的榮光四射。牧羊人十分害怕……”
從瓢雪的窗外，傳來教堂“平安夜”的歌頌聲。
我們分別帶貓回倉庫里的干草堆中，帶歐瑟回它那鋪有毛毯、兩層墻壁的屋子，只有小淘氣和我一起上床睡覺。朦朧中，我仿佛聽到如傳說中一樣，浣熊和其他動物都開口說話了。
擁有一雙閃亮的溜冰鞋，真令我樂得發(fā)瘋，并留下深刻的印象。記得早在我一出生，就有這么一雙溜冰鞋陪我度過三個冬天。第四年我受傷坐在輪椅上，因此直到我走路走得很好后，我才又溜冰了。
而今，十二歲的我不但可以溜上一整天，還能玩好幾個鐘頭的曲棍球，并在冰上擺出幾個簡單的姿勢來。這種愉悅的感覺真使人瓢瓢欲仙，更讓我永生難忘。
我又突發(fā)奇想，讓小淘氣像頂活浣熊帽似的坐在我肩上，教它緊抓住我的頭，并把它的皮帶緊系在我的方格紋外衣間。我們愉快地在南方火車軌道旁的庫登冰池塘上，快速地來回滑行。
有一回，史列米也到庫登溜冰，只不過他的溜冰技術(shù)和他的腦子一樣不怎么樣?？此┥狭锉怎咱勠劦鼗肴巳褐校液托√詺舛贾罊C會來了。再沒有比這時候還擊這個小惡霸更好的機會了。我們不聲不響地滑到他身邊，拿起碎雪塊往他不怎么漂亮的臉上扔去。
他彎腰大叫：“瘋浣熊!瘋浣熊!我會讓你嘗到苦頭的。”
不過我想，周圍那五十個男孩女孩的取笑聲，將永遠(yuǎn)縈繞在他耳際。從此他再也不敢動我們一根汗毛了。
客廳的電話，在二月一個濃霧彌漫的凌晨兩點時分，響乇我們整個屋子。我掙扎地爬下床接電話。在隆隆聲響的電話那頭，傳來佛瑞德叔叔的聲音。
“你父親在嗎?”
“他在樓上睡覺。”
“去叫醒他，史特林，雪融了?！?BR> “雪融了!”我興奮地大叫，“我要去叫他。如果能發(fā)得動車子，我們不到一小時就會到?！?BR> “好，好孩子?！?BR> “我可以帶小淘氣一起去嗎?”
電話那頭傳來哈哈的笑聲：“當(dāng)然可以，我們需要多一些人手?！?BR> “爸，雪融了。”我邊跑上樓邊叫，“佛瑞德叔叔需要我們?nèi)兔Α！?BR> 我在廚房爐子上生火，準(zhǔn)備咖啡和煎蛋，然后赴快去叫醒小淘氣。它像貓頭鷹，睡眼惺忪地走到廚房來。
這的確是個雪融的氣候，霧濃得可以拿刀砍。我們很快吃完，坐上車，在朦朧街燈照射下，往城里開去，心里卻擔(dān)心是否能順利通過覆蓋著冰雪的道路。
每一戶農(nóng)家的窗口都亮著燈光，燈籠也在霧中搖著，引導(dǎo)主人走向煙草屋去。
雪融的氣候通常會在二月突然來臨──沒有任何風(fēng)暴，就會軟化所有的煙葉。溫暖、浸潤的氣候可能僅停留當(dāng)?shù)財?shù)小時或幾天。農(nóng)人搶收煙草，將它們置于干板條上或煙草屋內(nèi)，再蓋上帆布，以免煙草凍傷。這工作非常辛苦，不過也充滿了刺激。這對農(nóng)人而言，是整年的一場大收獲。
到了雪融季節(jié)，我們?nèi)找沟群蚍鹑鸬率迨宕螂娫拋?。?shù)不清的汽車、雙輪馬車行駛在霧中，可見布雷斯福特?fù)Q車站的居民都為同樣一件任務(wù)忙碌。
冬天時，車輪鏈子永遠(yuǎn)安裝在輪子上，以便在融雪的泥濘路上增加牽引力。我們終于到達(dá)了目的地。
沒來得及在莉莉恩嬸嬸準(zhǔn)備好美味早餐的廚房里停留，我們趕忙先到大煙草屋去。佛瑞德叔叔和三個堂兄已經(jīng)站在高高的橫梁上，傳遞刺鼻、易斷的煙草了。小淘氣和我迅速地搭上那部簡易的升降機升上橫梁。小淘氣坐在這上頭，有點不知所措。不過它喜歡這新鮮的玩意兒，在燈籠的反射下，它的眼睛發(fā)出金綠色的光芒。它大概心想，人類真無聊，坐這種機器。
我在橫梁上認(rèn)真工作了將近一小時，就覺得有點力不從心了，實在比不上爸爸，更別說和佛瑞德以及三位強壯的堂兄比了。說真的，板條上的煙草是不比剛收割時重，但站在橡木上抱著它們平衡自己，對我而言實在很吃力。我手沒接穩(wěn)，使一個板條上的煙草打到我下面的人，而掉到三十英尺下的地面去。這說明我已疲憊了。父親平靜地說：“史特林，你還是帶你的浣熊去廚房看你嬸嬸吧!”
掉了煙草，令我感到很羞恥，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我強打精神繼續(xù)干下去?？墒且徊恍⌒模矣质?，煙草又打到我底下的人。我只好提起一個燈籠，和小淘氣爬上斜坡，走進(jìn)廚房。
莉莉恩嬸嬸摟著我，撫摩小淘氣，說：“我們實在不該在凌晨兩點叫醒你們。來，喝杯咖啡、吃點熱松餅。”
“我喜歡雪融的氣候，”我說，“更喜歡吃你做的松餅。”我給小淘氣一塊，它馬上表示還要更多。
“我很高興你們能來，史特林。我的那幾個男人做得如何了?”
“我們在每一邊鋪四層?！蔽艺f，“這大約是四分之一的收獲量，不過我打翻了一塊板條，莉莉恩嬸嬸?！?BR> “沒關(guān)系，你還是個小孩嘛!”莉莉恩嬸嬸安慰我。
“我不再是小孩嘛!”我辯解道，“我已經(jīng)十二歲了，也有一百磅重，和小淘氣加起來，超過一百二十磅了呢!”
“你們都長大了!”莉莉恩嬸嬸傷感地說，“我不喜歡看到事物變化太快，小孩一個個長大，他們的父母逐漸老了。”
“你并不老哇，莉莉恩嬸嬸?！?BR> “我已經(jīng)四十七歲了?！?BR> “這正是我母親的歲數(shù)?！蔽艺f，“她會永遠(yuǎn)都是四十七歲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問我要不要再喝咖啡或吃松餅。然后我們又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各想各的心事。
“史特林!”莉莉恩嬸嬸終于又開口了，“我想你會上大學(xué)，去接受一些專業(yè)知識，或為自己做點什么事，對不對?”
“在我們家，上大學(xué)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BR> “你叔叔可是永遠(yuǎn)也不送我們家的男孩去上大學(xué)，甚至不會讓他們?nèi)W(xué)校學(xué)點技藝的?！?BR> 她的語氣里并沒絲毫埋怨和痛苦，她說這個事實是無法改變的。對于這情況，我了解得比她清楚。佛瑞德叔叔是我們家族中沒受過大學(xué)教育的。聽說他也不愿意他孩子的成就超過他。
莉莉恩嬸嬸在這古老的農(nóng)場上，的心愿就是希望有一天能上天堂?？墒牵议_始在她目光中看到一絲憂慮。
“以后你可能會選修什么專業(yè)科目呢?”
“我還沒仔細(xì)想過這件事，莉莉恩嬸嬸，或許我會當(dāng)醫(yī)生?！?BR> “噢，不，史特林。你不能當(dāng)醫(yī)生，你的心腸太軟了。我曾當(dāng)過麥克·杰斯尼醫(yī)師的助手，那時他……”
我知道她記起了那個被干草切割機切斷手臂的工人。那只斷手臂就放在廚房的桌上，莉莉恩嬸嬸急忙為他注射麻醉劑。
“是啊，或許我不會當(dāng)醫(yī)生?！?BR> “我知道你母親希望你做什么?！崩蚶蚨鲖饗鹫f。她的神情那么像母親，像母親的靈魂再現(xiàn)?！拔蚁胨Ｍ惝?dāng)作家?！?BR> “作家?”
“你可以寫下自己的經(jīng)歷?！崩蚶蚨鲖饗鹫f，“就像現(xiàn)在──雪融的氣候，那霧，那微弱的燈籠光線……我聽到他們走進(jìn)來吃早餐了。你能把這點點滴滴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保留下來?！?
《小淘氣》是一個小男孩與一只小浣熊之間的故事。他們朝夕相處，一起成長，彼此間有深深的愛。在他們的生活中，發(fā)生了許多妙趣橫生的小故事。這些故事讓我們在閱讀時那么快樂，覺得在友愛的光芒下，生活可以是那么美好。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寒流，在十二月初就來了，伴著風(fēng)雪吹進(jìn)了小淘氣中空的樹窩里。我擔(dān)心大風(fēng)雪會使小淘氣不舒服，于是找了一片薄銅片覆蓋在入口處，再用舊毛毯和我穿不下的毛衣，填滿洞穴，好讓它度過這個冬天。小淘氣對這件毛衣特別有好感，或許那可以使它想到我吧!
隨著冬天的來臨，小淘氣變得很困。浣熊并沒有真正的冬眠，只不過一次睡眠會持續(xù)好幾天，偶爾活動一下只為飽餐一頓。所以每天早上上學(xué)前，我都會走進(jìn)牢籠，爬到樹洞去。不為什么，只想知道它是否舒適安全?？吹剿秃偷?，全身上下緩慢而有規(guī)律地脈動，恬靜地蜷伏在它快樂的家中，是我的滿足。
有時候我摸摸它時，它會動一動，喃喃自語地又睡著了;有時會清醒地從洞中探出它那黑面具似的臉看著我，我總會給它一個大胡桃當(dāng)作獎賞。我知道我們的分離是由于氣候的緣故。許多生物在這時候都冬眠，如我的土拔鼠選擇倉庫一隅當(dāng)它的窩，青蛙躲在深泥沼里，魚群聚集在一起，蝴蝶也包在繭里。到了春天，它們又會朝氣蓬勃地四處活動。那時候，我又可以和小淘氣快樂地玩耍了。
所以我往往輕拍它一兩下，叫它繼續(xù)睡;而小淘氣總會閉上惺忪的睡眼，再回自己的暖窩睡覺。
到了圣誕節(jié)，我的經(jīng)濟(jì)出現(xiàn)了危機。往年秋天我都會捕捉麝香鼠，最多一次賣了七十五元，這筆金額足夠我買禮物送給家人?？墒墙衲晡沂堋昂推絽f(xié)議書”的限制，不能捕捉任何動物，這才得知和平是不能帶給我任何財富的。
我懇求鄰居讓我?guī)退麄冪P雪，價錢是五分;我還增加銷售《周末郵報》的份數(shù)?？墒沁@樣賺錢實在太慢了，商店里的標(biāo)價又高得嚇人。一本我想送給赫胥、附有精美釣魚圖片的書，標(biāo)價五元;想送給父親的軟毛手套，價錢之貴更是可想而知，何況還要買禮物送給我兩個姐姐和我的小淘氣。在這種情況之下，更不可能為我的獨木舟帆布存錢了。
一個周末，我失望地逛完商店后，停在郵局門口，看到信箱內(nèi)有兩封我的信。其中一封是赫胥在停戰(zhàn)后第一封寄回來的信;另一封來自我深愛的姐姐杰西卡，話題仍是她在大學(xué)做研究工作的點滴。這兩封信都令我感觸良多。
赫胥已退出戰(zhàn)役，卻染上了流行性感冒。他說我寄給他的襪子，比兔腳還管用。果真沒任何“金屬物品”碰到他。
戰(zhàn)事中的信件檢驗也解除了，他第一次能告訴我們，他們的部隊曾在哪里參加過戰(zhàn)斗。他的單人照片上，還可見歷歷戰(zhàn)績的勛章。在往后的日子里，這可能成為他津津樂道的歷險經(jīng)驗了?！拔覀冊隈R恩區(qū)待了好幾個月，然后轉(zhuǎn)往阿爾薩斯戰(zhàn)區(qū)。不久，加入了泰利城堡、馬塞等攻擊行動中。休戰(zhàn)日那天，我們就是在馬賽戰(zhàn)區(qū)。”
接著他說了一個令人失望的消息。他將隨隊行進(jìn)到萊茵河畔，幫助靠近德國科伯倫茲的軍民建橋頭堡，最快要等六個月才能被遣送回國，要我們別寄禮物給他，等他回國，再帶禮物給我們。
我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難過，遺憾他不能和我們共度圣誕節(jié)。我不在乎他的陸軍工作，也不在乎他延遲遣送回國，只要他平安就好。更何況我可以趁這幾個月存錢，買下想送他的那本釣魚書籍。
看杰西卡的信最愉快了。清晰、明快，處處表現(xiàn)出她開朗、率直的個性。她的斯巴達(dá)式幽默，一直是我和父親在母親去世后最開心的娛樂了。
杰西卡將回來和我們共度圣誕佳節(jié)。她附寄一張十元支票，好讓我買禮物。我真慶幸有個像赫胥這樣的哥哥，還有兩個疼愛自己的姐姐──希歐和杰西卡。
解決經(jīng)濟(jì)困難后，我開始為買圣誕樹、打掃、布置屋子而忙碌。父親對這種事不太關(guān)心，因為他又外出洽談生意了。
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小淘氣可能面臨的新問題。我們飛慣邀清家中所有動物一起在平安夜慶祝，并打開各人的禮物。往年，我們對四只腳動物的代表──歐瑟和其他舉止良好的貓，都有所限制。但小淘氣從沒接受過訓(xùn)練，在這個晚上，很難阻止它不去觸碰那些閃閃發(fā)光的裝飾品。
它一定會很好奇地拿起玻璃紙張或掀開糖罐蓋，而小心地不打破玻璃或陶器?？墒呛茈y推測，它會不會碰壞圣誕樹上那些易碎的玻璃球和小娃娃。
我該如何在小淘氣和圣誕樹間做取舍?這兩個我都要。正當(dāng)我在左右為難時，我突然有了一個靈感：
客廳里有一面支柱與支柱間的半圓型大墻壁，六面窗戶可以看到整個花園。我們通常都把圣誕樹立在這里。我買了一株幾乎填滿墻壁的赤松，尖尖的樹梢上掛了一顆大星星，綠樹枝葉滿室芳香。裝飾這棵樹，花了我將近一個周末的時間。接下來，我精密地測量在墻壁上開個長方形的門所需要的尺寸，然后跑到倉庫的工作臺上工作。上回建籠子，覆蓋整個骨架之后，還剩余不少金屬網(wǎng)，足夠我做個客廳的出口。不到一小時，我已做好客廳的第二層門防了。全新的金屬網(wǎng)閃閃發(fā)亮，我猶豫了一下，是否該在這老舊而未損壞的木門上釘釘子。最后決定在四個角落各釘一根釘子，事后可用填充劑或木屑填滿洞。過了幾分鐘，我完成了這項工作。于是，掛裝飾品的圣誕樹安全地立在金屬網(wǎng)后，我的浣熊也能任意地活動了。
我掛了一個圣誕花環(huán)在火爐上，并將彩帶掛在我的獨木舟骨架間，還在拱形走道旁放了一些冬青植物和蠟燭。全部完成之后，我退后幾步，欣賞成果。我很滿意這個設(shè)計，就等父親和杰西卡回來了。
當(dāng)父親旅游回來時，我高高興興地引領(lǐng)他走進(jìn)客廳，指著被金屬網(wǎng)圍起來的圣誕樹給他看，好像在預(yù)防那棵樹會逃回原來生長的樹林。
“我的天哪!”父親驚異地說，“你看你建了個什么?史特林!小淘氣的另一個牢籠嗎?”
“你猜對了!”我說，“這樣小淘氣就不會爬上樹，去破壞那些裝飾品了?！?BR> “嗯!”父親遲疑了一會兒，說：“至少它是與眾不同的?！?BR> “你想杰西卡會驚訝得撞到天花板嗎?”
“很可能?！备赣H說，“你無法預(yù)測她會怎么做?！?BR> 一天一班從芝加哥開來的十輪火車，拉著一個行李車廂、以及一個乘客車廂，有時還拉貨物車廂和用餐車廂。我們最愛聽火車嘟嘟聲，看著它越過橋梁，進(jìn)入車站。曾祖父常說起這條軌道上的火車歷史，說第一次是用二十頭牛拉火車爬上斜坡的?，F(xiàn)在我們這時代的火車已經(jīng)有新的引擎馬力了。
我們這時代的十輪火車，有它特殊的運行節(jié)奏，當(dāng)它停止行進(jìn)時，還會冒出白色蒸汽，不久又冒著蒸汽走在陽光下。即使它沒有載我最愛的姐姐杰西卡回來，我還是很喜歡火車進(jìn)站的那一刻。
乘務(wù)員小姐扶她步下階梯，父親和我馬上走向前幫她提行李。杰西卡戴了一頂寬邊的天鵝絨帽子，穿了一件軟毛領(lǐng)的新外套，和一雙長統(tǒng)靴，看起來非常時髦。她最近發(fā)表了好幾首詩和短篇小說，所以手頭上相當(dāng)寬裕。
“圣誕快樂，杰西卡。歡迎回家!”我們大喊。
她吻了我們，然后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著我：“你已經(jīng)長高了，不適合穿花格紋短衣了，史特林。小心沒戴帽子，又染上重感冒了?！?BR> “他從來不戴帽子的。”父親解釋說。
杰西卡注意到我刻意整理過的儀容，所以沒再說什么。
我們在陣陣?yán)滹L(fēng)和陽光下，步上回家的路程。走過富爾頓街，經(jīng)過所有的店面，右轉(zhuǎn)到亞碧恩，過卡內(nèi)基市立圖書館和衛(wèi)理教會，再左轉(zhuǎn)到羅林街，我們一路上說說笑笑，問了上百個家人在圣誕節(jié)團(tuán)聚時會問的問題。
或許可以說我們是快樂中的傷心人吧!母親并不會在我那特制的雙層門后，等著迎接我們。赫胥也仍然身在法國，不過他“還活著而且平安”是值得我們慶幸的事。希歐和她的先生諾曼，將在他們北方的家歡度佳節(jié)。我們親密的家人已分散各居一方了。我們?nèi)藢⒈M可能讓這老家增添歡樂的氣氛。
在我們踏進(jìn)客廳的那一剎那，我真不敢確定杰西卡會笑還是會哭。我已經(jīng)盡力布置圣誕樹，并把精美的禮物放在獨木舟上。不過透過姐姐的眼神，我看到──一艘未完工的船、金屬網(wǎng)，以及布滿灰塵的家具。
“你們真的不能再生活在這種環(huán)境里!”她說，“你們得雇用一個全天候的女管家?！?BR> “可是，杰西卡!”我說服地，“我費盡力氣才裝飾好這棵圣誕樹，金屬網(wǎng)是為了讓小淘氣活動的?！?BR> 杰西卡大笑，緊緊抱著我，正和她平常瘋狂的舉動一樣(我也常這么做)。她是個性情中人，出色而不按牌理出牌，我一直覺得她的個性是最完美的呢。
“我們可以把獨木舟移到倉庫去?！苯芪骺ㄕf，不希望減損她的權(quán)威性。
“可是，杰西卡，我不能把它放在倉庫里。那里冷得和地獄一樣，何況我還要為它蓋上帆布?！?BR> “好，在還沒有蓋上帆布前，我們要把家里打掃干凈?！?BR> “這倒可行?！备赣H附和說。
“可是你們不了解，”我急著解釋，“我花了大部分的積蓄建籠子，再把剩余的錢拿去買圣誕禮物，以及……”
“史特林，言歸正傳?！苯芪骺ㄕf。
“所以我根本沒有多余的錢買帆布。我想它大概要十五元吧!”
杰西卡嚴(yán)厲地盯著父親看。父親說：“老實說，杰西卡，我很忙，我根本不知道史特林的小腦袋瓜里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他需要錢買帆布?！?BR> 杰西卡一副我們兩人都無可救藥，都需要她照顧的神情。“好吧!至少我能煮些好吃的食物給你們吃，并把這個家清掃干凈?！?BR> “它相當(dāng)干凈啦!”我試著保護(hù)這個家的原貌?！拔掖驋哌^每個房間、浴室和清理過地毯。你不知道為了使這個家看起來更漂亮，我花了多少心力。我們喜歡自己煮的食物，我們不要管家。你的語氣和希歐一模一樣。”
“我們過得很快樂，”父親出聲了，“和你媽在時一樣地快樂?！?BR> “別自欺欺人了!”杰西卡拭去淚水，“你們等等，我去圍條圍裙。還有，不管你們喜不喜歡，你們一定會有個管家。”
圣誕節(jié)前一天，我們分別在自己的房間秘密地包禮物還故意包得特別大呢!我們分配各人放禮物的位置是：父親的放在獨木舟的船首，杰西卡的放在船尾，我的放在船中間。
平安夜吃晚餐時，我們請來所有的動物──小淘氣是第一個，為了這場晚宴，我特別叫醒睡眠中的它;接著是歐瑟，最后是挑選過的貓咪。杰西卡一眼就喜歡上了我的浣熊。而且當(dāng)她看到小淘氣如何攀爬在金屬網(wǎng)上，企圖摸那些閃亮飾品時，就原諒了我設(shè)圍欄的初衷了。
圣誕專用大木柴在火爐中熊熊地燃燒著，使圣誕樹的飾物倍加耀眼，使那金屬網(wǎng)看起來仿佛是張沾滿露珠的蜘蛛網(wǎng)。船上一盒盒的禮物更是引起小淘氣的好奇。
動物就像小孩一樣，等不及地要拆開身邊的禮物，所以我們先拆開它們的盒子。每只貓各有一只薄荷鼠，樂得它們和小貓一樣喵喵叫。歐瑟的禮物是一條時髦項圈;我最愛的寵物──小淘氣，得到一些圣誕糖果和大胡桃，除此之外我實在不知道它還需要什么。
接著我們輪流拆開家人互送的禮物，不論彼此收到的是書本、領(lǐng)帶、襪子、手套或圍巾，我們既興奮又滿懷感謝。
最后拆開的禮物。希歐和諾曼真是慷慨大方，他們送杰西卡一個保暖用皮手筒，給父親珍貴的海貍毛皮帽，給我一雙溜冰鞋，這在當(dāng)時是很少見的東西。這使我迫切期待我們曲棍球賽的來臨。
父親把手伸進(jìn)口袋，拿出一個小鹿皮袋，倒出好幾粒漂亮的瑪瑙。它們有點像小淘氣尾巴上的環(huán)紋，顏色由淺黃到深紅。出乎我們意料的，這是他在蘇必略爾湖撿的，再請芝加哥珠寶商加工過，特別囑咐一定要在圣誕節(jié)前送來。
父親很得意地看著我們驚奇的表情。他選了三顆給杰西卡，三顆給我，并把小淘氣叫過去，給它一顆它自己撿的小瑪瑙。
一向迷于光彩奪目物品的它，小心翼翼地把這個小石頭捧在手中，仔細(xì)地檢視，聞一聞，再把它藏在它藏室的角落里，走回來時神情愉快極了。
大家都拆過禮物了，現(xiàn)在船里只剩一個大包裹?！敖o史特林，杰西卡?！蔽页錆M好奇，猜不透那會是什么。拆開一看，啊!真不敢相信，是張又厚又堅固的帆布，足夠覆蓋我的獨木舟。我激動得淚水差點奪眶而出。杰西卡馬上打圓場。
“或許我們今天就可以把獨木舟移出客廳了。”她說。
不久，歐瑟、小淘氣和貓咪們都躺在我們四周睡著了。父親請杰西卡讀《路加福音》的第二章節(jié)，這是母親生前在平安夜所做的事。
“在那些日子里，凱撒·奧古斯汀有旨意公布，叫人民都報名上冊……
“于是瑪利亞用布把她的頭胎兒子包起來，放在馬槽里，因為客棧里沒有地方住了……
“在伯利恒郊外有一群牧羊人，夜間按更次看守羊群……
“主的使者站在他們身邊，主的榮光四射。牧羊人十分害怕……”
從瓢雪的窗外，傳來教堂“平安夜”的歌頌聲。
我們分別帶貓回倉庫里的干草堆中，帶歐瑟回它那鋪有毛毯、兩層墻壁的屋子，只有小淘氣和我一起上床睡覺。朦朧中，我仿佛聽到如傳說中一樣，浣熊和其他動物都開口說話了。
擁有一雙閃亮的溜冰鞋，真令我樂得發(fā)瘋，并留下深刻的印象。記得早在我一出生，就有這么一雙溜冰鞋陪我度過三個冬天。第四年我受傷坐在輪椅上，因此直到我走路走得很好后，我才又溜冰了。
而今，十二歲的我不但可以溜上一整天，還能玩好幾個鐘頭的曲棍球，并在冰上擺出幾個簡單的姿勢來。這種愉悅的感覺真使人瓢瓢欲仙，更讓我永生難忘。
我又突發(fā)奇想，讓小淘氣像頂活浣熊帽似的坐在我肩上，教它緊抓住我的頭，并把它的皮帶緊系在我的方格紋外衣間。我們愉快地在南方火車軌道旁的庫登冰池塘上，快速地來回滑行。
有一回，史列米也到庫登溜冰，只不過他的溜冰技術(shù)和他的腦子一樣不怎么樣?？此┥狭锉怎咱勠劦鼗肴巳褐校液托√詺舛贾罊C會來了。再沒有比這時候還擊這個小惡霸更好的機會了。我們不聲不響地滑到他身邊，拿起碎雪塊往他不怎么漂亮的臉上扔去。
他彎腰大叫：“瘋浣熊!瘋浣熊!我會讓你嘗到苦頭的。”
不過我想，周圍那五十個男孩女孩的取笑聲，將永遠(yuǎn)縈繞在他耳際。從此他再也不敢動我們一根汗毛了。
客廳的電話，在二月一個濃霧彌漫的凌晨兩點時分，響乇我們整個屋子。我掙扎地爬下床接電話。在隆隆聲響的電話那頭，傳來佛瑞德叔叔的聲音。
“你父親在嗎?”
“他在樓上睡覺。”
“去叫醒他，史特林，雪融了?！?BR> “雪融了!”我興奮地大叫，“我要去叫他。如果能發(fā)得動車子，我們不到一小時就會到?！?BR> “好，好孩子?！?BR> “我可以帶小淘氣一起去嗎?”
電話那頭傳來哈哈的笑聲：“當(dāng)然可以，我們需要多一些人手?！?BR> “爸，雪融了。”我邊跑上樓邊叫，“佛瑞德叔叔需要我們?nèi)兔Α！?BR> 我在廚房爐子上生火，準(zhǔn)備咖啡和煎蛋，然后赴快去叫醒小淘氣。它像貓頭鷹，睡眼惺忪地走到廚房來。
這的確是個雪融的氣候，霧濃得可以拿刀砍。我們很快吃完，坐上車，在朦朧街燈照射下，往城里開去，心里卻擔(dān)心是否能順利通過覆蓋著冰雪的道路。
每一戶農(nóng)家的窗口都亮著燈光，燈籠也在霧中搖著，引導(dǎo)主人走向煙草屋去。
雪融的氣候通常會在二月突然來臨──沒有任何風(fēng)暴，就會軟化所有的煙葉。溫暖、浸潤的氣候可能僅停留當(dāng)?shù)財?shù)小時或幾天。農(nóng)人搶收煙草，將它們置于干板條上或煙草屋內(nèi)，再蓋上帆布，以免煙草凍傷。這工作非常辛苦，不過也充滿了刺激。這對農(nóng)人而言，是整年的一場大收獲。
到了雪融季節(jié)，我們?nèi)找沟群蚍鹑鸬率迨宕螂娫拋?。?shù)不清的汽車、雙輪馬車行駛在霧中，可見布雷斯福特?fù)Q車站的居民都為同樣一件任務(wù)忙碌。
冬天時，車輪鏈子永遠(yuǎn)安裝在輪子上，以便在融雪的泥濘路上增加牽引力。我們終于到達(dá)了目的地。
沒來得及在莉莉恩嬸嬸準(zhǔn)備好美味早餐的廚房里停留，我們趕忙先到大煙草屋去。佛瑞德叔叔和三個堂兄已經(jīng)站在高高的橫梁上，傳遞刺鼻、易斷的煙草了。小淘氣和我迅速地搭上那部簡易的升降機升上橫梁。小淘氣坐在這上頭，有點不知所措。不過它喜歡這新鮮的玩意兒，在燈籠的反射下，它的眼睛發(fā)出金綠色的光芒。它大概心想，人類真無聊，坐這種機器。
我在橫梁上認(rèn)真工作了將近一小時，就覺得有點力不從心了，實在比不上爸爸，更別說和佛瑞德以及三位強壯的堂兄比了。說真的，板條上的煙草是不比剛收割時重，但站在橡木上抱著它們平衡自己，對我而言實在很吃力。我手沒接穩(wěn)，使一個板條上的煙草打到我下面的人，而掉到三十英尺下的地面去。這說明我已疲憊了。父親平靜地說：“史特林，你還是帶你的浣熊去廚房看你嬸嬸吧!”
掉了煙草，令我感到很羞恥，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我強打精神繼續(xù)干下去?？墒且徊恍⌒模矣质?，煙草又打到我底下的人。我只好提起一個燈籠，和小淘氣爬上斜坡，走進(jìn)廚房。
莉莉恩嬸嬸摟著我，撫摩小淘氣，說：“我們實在不該在凌晨兩點叫醒你們。來，喝杯咖啡、吃點熱松餅。”
“我喜歡雪融的氣候，”我說，“更喜歡吃你做的松餅。”我給小淘氣一塊，它馬上表示還要更多。
“我很高興你們能來，史特林。我的那幾個男人做得如何了?”
“我們在每一邊鋪四層?！蔽艺f，“這大約是四分之一的收獲量，不過我打翻了一塊板條，莉莉恩嬸嬸?！?BR> “沒關(guān)系，你還是個小孩嘛!”莉莉恩嬸嬸安慰我。
“我不再是小孩嘛!”我辯解道，“我已經(jīng)十二歲了，也有一百磅重，和小淘氣加起來，超過一百二十磅了呢!”
“你們都長大了!”莉莉恩嬸嬸傷感地說，“我不喜歡看到事物變化太快，小孩一個個長大，他們的父母逐漸老了。”
“你并不老哇，莉莉恩嬸嬸?！?BR> “我已經(jīng)四十七歲了?！?BR> “這正是我母親的歲數(shù)?！蔽艺f，“她會永遠(yuǎn)都是四十七歲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問我要不要再喝咖啡或吃松餅。然后我們又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各想各的心事。
“史特林!”莉莉恩嬸嬸終于又開口了，“我想你會上大學(xué)，去接受一些專業(yè)知識，或為自己做點什么事，對不對?”
“在我們家，上大學(xué)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BR> “你叔叔可是永遠(yuǎn)也不送我們家的男孩去上大學(xué)，甚至不會讓他們?nèi)W(xué)校學(xué)點技藝的?！?BR> 她的語氣里并沒絲毫埋怨和痛苦，她說這個事實是無法改變的。對于這情況，我了解得比她清楚。佛瑞德叔叔是我們家族中沒受過大學(xué)教育的。聽說他也不愿意他孩子的成就超過他。
莉莉恩嬸嬸在這古老的農(nóng)場上，的心愿就是希望有一天能上天堂?？墒牵议_始在她目光中看到一絲憂慮。
“以后你可能會選修什么專業(yè)科目呢?”
“我還沒仔細(xì)想過這件事，莉莉恩嬸嬸，或許我會當(dāng)醫(yī)生?！?BR> “噢，不，史特林。你不能當(dāng)醫(yī)生，你的心腸太軟了。我曾當(dāng)過麥克·杰斯尼醫(yī)師的助手，那時他……”
我知道她記起了那個被干草切割機切斷手臂的工人。那只斷手臂就放在廚房的桌上，莉莉恩嬸嬸急忙為他注射麻醉劑。
“是啊，或許我不會當(dāng)醫(yī)生?！?BR> “我知道你母親希望你做什么?！崩蚶蚨鲖饗鹫f。她的神情那么像母親，像母親的靈魂再現(xiàn)?！拔蚁胨Ｍ惝?dāng)作家?！?BR> “作家?”
“你可以寫下自己的經(jīng)歷?！崩蚶蚨鲖饗鹫f，“就像現(xiàn)在──雪融的氣候，那霧，那微弱的燈籠光線……我聽到他們走進(jìn)來吃早餐了。你能把這點點滴滴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保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