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生“借用”戶口上大學 拷問的不只是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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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嵩制
    11月1日,江蘇南京,東南大學自動化學院學生“宋德亮”(真名張魯博),正步入大三新學期。與此同時,貴州石阡,打工仔宋德亮,因辦結婚證時,發(fā)現(xiàn)戶口被人冒用而舉報。
    兩個原本毫不相干的年輕人,因冒名頂替,被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
    分數(shù)線相差54分 一念之差換來嚴厲處罰
    來自山東農村的張魯博,2007年考取了一所農業(yè)類的省重點大學,但他想上一所更好的大學,所以選擇復讀。2007年底,母親回老家貴州省石阡縣龍井鄉(xiāng)探親,得知可以“借用”他人戶口參加高考(論壇),于是母親在老家親戚周其明的幫助下,給張魯博辦了一個“宋德亮”的貴州戶口,并讓他到貴州參加高考。
    一個謊言往往需要更多謊言來彌補。2008年高考前,由于“宋德亮”是苗族身份,張魯博“不得不”又冒名補辦了“少數(shù)民族證”。當年,張魯博冒名“宋德亮”在貴州參加高考,考了600分,加上冒充少數(shù)民族身份,按照高招政策,又加了20分,最終以620分的成績被東南大學錄取。當年,東南大學在貴州招生的平均分為587分,而在山東是641分。兩地分數(shù)線相差54分。
    “當時也意識到這種事情不對,但一想到父母不會害我,就沒有阻止?!眱赡旰蟮慕裉?,張魯博說,“很后悔沒有阻止母親,如果憑自己的努力,即使考不上大學,也不會造成今天的惡果?!?BR>    對于宋德亮的舉報,張魯博表示事先知情,并認為宋德亮此前也同意戶口“借用”?!拔乙恢闭J為他是愿意把戶口借給我的。打過好多次電話給他,想讓他不要去告了?!睆堲敳┮婋娫拝f(xié)商沒用,今年暑假剛開學的時候,自己去了一次石阡,但由于宋德亮在廣州打工,沒有見到他。國慶期間,張魯博的父親也跑到宋德亮的家里,但“宋德亮的父親開出了100萬元的高價,后來,價格又下降到了10萬元。我父親很老實,就是10萬也不敢答應,因為我們確實沒錢?!睆堲敳┱f。
    目前,宋德亮的戶籍已從南京遷回并得到恢復,石阡縣相關責任人也受到相應處分。而等待張魯博的則是“取消學籍”的嚴厲處罰,“這個學生很可惜,但事關原則問題,學校一定會嚴肅處理?!睎|南大學黨委宣傳部部長時巨濤說。
    “一開始就錯了” 冒名的日子很難過
    11月19日,記者走進東南大學九龍湖校區(qū)桃園7舍二樓張魯博的宿舍。雖然已被開除,但張魯博目前仍住在學校宿舍里,每次外出,都由同學跟著,學校的說法是“怕張魯博想不開,做出過激的行為”。學校還請來了心理專家,希望盡可能地幫助他走出困境。
    “你冒充另一個人時,心里有過不安嗎?”面對記者的問題,張魯博沉默了一會兒,“剛開始特別擔心,尤其是高考前的幾個月,心里很不適應。自己拼命學習,用對美好未來的憧憬抵消這種惶恐不安?!?BR>    張魯博說,3年來,他對自己的身份一直“很謹慎”。雖然老師和同學們沒有看出破綻,但在內心深處,一直對這個假身份“很抵觸”,也想“做回自己”,但嚴重的后果和僥幸的心理讓他一直下不了這個決心,“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給家里帶來希望,但一開始就走錯了,這種希望也越來越渺茫?!?BR>    “張魯博不是你們想象中的壞學生?!痹谕瑢W們的心目中,張魯博是個樸實、刻苦的學生。同學小張(化名)很難相信他會是一個“冒名頂替者”。小張說,張魯博和他一樣,都來自農村,家境貧寒,學費還未交全,在學校也格外低調,但很自強自立?!皬堲敳┠赣H已經過世,父親也重病在身,所以他經常在學校做一些兼職并打工來掙取生活費?!?BR>    “同學們希望能夠幫助他,都被他謝絕了?!痹谛埧磥恚瑥堲敳┟懊蠔|大確實是個錯誤,但絕對不能因為這件事而完全否定他的全部。小張說,“同學們都相信他能吸取教訓,重新找回自我?!睎|南大學一些老師們,也對他給予更多的同情:“一個農村孩子,本來機會就比城里的孩子要少,好不容易通過讀書改變自己的生活,但一失足成千古恨,很好的一個孩子可能因此被毀了。”
    “同情他,但不能同情違規(guī)” 大學夢碎發(fā)人深思
    對于外界有人把張魯博比喻成“男版羅彩霞”或“男版王佳俊”,張魯博本人非常不認同。羅彩霞是湖南邵東人,2004年參加高考成績?yōu)?14分,同班同學王佳俊成績?yōu)?35分。王佳俊父親王崢嶸偽造羅彩霞的遷移證,讓王佳俊冒用羅彩霞的身份和高考成績,并被貴州師范大學錄取。真羅彩霞復讀一年后考取天津師范大學,2009年3月,她申辦網上銀行業(yè)務被拒,王佳俊冒名頂替上大學事件就此暴露。
    “兩個事情本質不一樣。”按照張魯博的說法,自己雖然用的是別人的戶口,但得到了對方家人同意。另外,他沒有像王佳俊一樣盜用別人的分數(shù),他考取東南大學的分數(shù),是“真刀真槍自己拼出來的”。
    “我覺得自己快支撐不住了”、“難道一次犯錯就要終身承受”、“我接受處罰,但我的家庭怎么辦”……連日來,這些問題都在張魯博心中糾結。
    南京師范大學政治系教授謝世誠認為,張魯博冒名頂替這種行為,不僅侵害了宋德亮結婚、看病、工作等正當?shù)墓駲嘁?,而且破壞了整個社會的誠信和價值體系?!拔覀兛梢酝樗珱Q不能同情違規(guī)行為?!?BR>    在《高中學生登記表》的“自我鑒定”中,張魯博曾寫道:“只要有付出,就會有收獲!”“我深信,我將有一個光明燦爛的未來”。如今,大學夢破碎,誰應該對此負責?
    “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做錯事遲早要受到懲罰。”張魯博說,如果學校取消他的學籍,他會去打工,先還債、養(yǎng)家,等有了一定的工作經驗和資金積累,他想創(chuàng)辦自己的公司?!拔視χ匦抡酒饋恚M分饓粝氲娜瞬灰貜臀业腻e誤?!?BR>    而東南大學的老師們,在“怒其不爭,哀其不幸”中,也提出了反思:“希望他自己吸取教訓,也希望學校和社會能再給他機會,更希望大家能正視制度方面的問題,不能讓一個壞制度把好人變成壞人。”(綜合本報記者王偉健及新華社記者凌軍輝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