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案應定故意傷害、搶劫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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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法院報》于2003年9月21日在案例研究欄目刊載杜永浩同志撰寫的《本案應如何定性》一文(下簡稱杜文),文中刊登案例大至如下: 被告人毆傷被害人,在被害人倒地后,當場取走財物而被害人因傷至失血性休克死亡。該文在否定所列舉的四種觀點后,認為對毆傷被害人的行為是故意傷害罪、對當場取財行為是搶奪,因數(shù)額不大不構成犯罪,最后將該案定性為故意傷害罪。其理由是據(jù)禁止重復評價原則,被告人用匕首捅刺被害人的行為,被評價為故意傷害罪,因此在考慮被告人騎走被害人自行車的行為時,不應對被告人捅刺被害人的行為再次進行否定評價,即不考慮傷害行為。故被告人騎走被害人自行車的行為,是被告人利用自己的先前行為(用匕首捅刺被害人)所造成的客觀條件,在此基礎上,產生了騎走被害人自行車的犯意并將被害人的自行車騎走。從行為性質來看(因排除了故意傷害行為),符合搶奪罪的行為特征,但因自行車價值達不到搶奪罪的數(shù)額要求,因而不構成搶奪罪。
     筆者贊同杜文反駁第一、二、三種觀點的意見,但認為本案應定性為故意傷害罪、搶劫罪實行并罰。其理由如下:
     一、混淆了搶奪罪中“乘人不備”的概念
     搶奪罪中“乘人不備”是指被害人處于沒有防備的狀態(tài),當然被害人“不備”的狀態(tài)應是自然狀態(tài)下的不備,被告人不能用行為促成。這一點與搶劫罪要求相反,例如趁被害人自已酒醉時取走財物的行為應定盜竊罪,而犯罪行為人利用迷藥致被害人昏迷后取財?shù)男袨閼〒尳僮?。從本案看被告人騎走被害人的自行車時,被害人是處于被被告人重創(chuàng)后虛弱的狀態(tài)(此時被害人也無法防備),無法控制自己的財產,而杜文將之混淆為被害人處于搶奪意義上“乘人不備”的自然狀態(tài),杜文人為地割裂了本案被告人的行為,否認本案被害人不備之狀態(tài)是被告人造成的,顯然是錯誤的。因此被告人騎走被害人自行車的行為,不具備搶奪罪中乘被害人不備的前提條件,不構成搶奪罪。
     二、混淆了刑法意義上“行為”的概念
     杜文運用禁止重復評價原則作為三段論的大前提時,其小前提是本案只存在兩種刑法意義上的行為,即故意傷害行為和騎走被害人自行車的行為。杜文對得出的小前提沒有詳細分析,但就其結論看,杜文作者混淆了有關行為的概念。對于行為不同學科根據(jù)其不同的研究方向有不同定義。日常生活中的行為往往是指身體動作;社會學上的行為是指表現(xiàn)人的意識和意志的身體舉止;刑法學上行為的概念是建立在社會學之上,只是加了兩個限制語。它指表現(xiàn)人的意識和意志危害社會并為刑法所禁止的身體舉止(包括作為與不作為)。根據(jù)刑法學上行為的概念,筆者認為刑法學上的行為必須符合以下三個要素,一是刑法學上的行為必須是一種身體舉止,對于身體舉止它不僅僅是指身體動作,除身體動作外即使是人靜止不動但根據(jù)該人所處的環(huán)境和先行行為足以表達他的意志的也應認為是該人的行為;二是身體舉止必須表達行為人的意識和意志;三是必須危害社會并為刑法所禁止。因此,杜文認為本案中存在兩個刑法意義上行為(故意傷害行為與騎走自行車的身體動作),
     杜文在描述被告人騎自行車時不可避免地作如下描述:“被告人又利用被害人無力反抗的客觀條件,在此基礎上,產生了騎走被害人自行車的犯意并將被害人的自行車騎走”,杜文對這一情節(jié)的分析,筆者認為存在二個方面的誤解,其一,杜文沒有將“利用被害人無力反抗的客觀條件”作為身體舉止來理解,“被害人無力反抗”只是被告人前行行為造成的罪后狀態(tài)不錯,但如果被告人不加以利用便僅僅是一種罪后狀態(tài),由此得出杜文將“利用被害人無力反抗的客觀條件”與“被害人無力反抗的客觀條件”等同是不正確的,其原因可能是將社會學及刑法學上的“行為”理解為日常生活的“行為”。事實上“利用”是動詞,只不過不是一種身體動作,“利用被害人無力反抗的客觀條件”應當屬身體舉止(為行文方便下簡稱“利用”)。
     其二,正因為杜文將“利用被害人無力反抗的客觀條件”與“被害人無力反抗的客觀條件”等同,所以杜文認為“利用被害人無力反抗的客觀條件”是一種罪后狀態(tài),不表達被告人的一定的意識和意志,從而不認為是一種社會學上的行為。生活經驗告訴我們這一結論顯然是行不通的,應對被告人主觀方面進行研究。人的主觀意志是難以捉摸的,只有依據(jù)人的行為(作為和不作為)和所處的環(huán)境來加以判斷,因此被告人“利用被害人無力反抗的客觀條件”,且“無力反抗”又是其前行行為造成的,在這種環(huán)境下,被告人“利用被害人無力反抗的客觀條件”騎走車子,對被害人表達了一種無聲的暴力威脅,原因有三,一是被告人反抗力減弱,二是即使有反抗被告人也不會吝嗇自己的力氣多給被害人一擊,三是在前行行為的余威下被害人不敢反抗,這種心態(tài)盜竊者與搶奪者都不會有,這是典型的強占心態(tài)。故“利用被害人無力反抗的客觀條件”是表達被告人無聲暴力威脅的身體舉止,即以暴力相威脅的行為,也是刑法意義上的行為。
     綜上所述,本案被告人存在三個刑法意義上的行為:故意傷害行為,利用前傷害行為所造成的因素對被害人進行無聲的威脅行為,騎走自行車的取財行為。被告人故意傷害行為構成故意傷害罪;被告人客觀上實施了暴力威脅與取財行為,主觀上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同時具備搶劫罪的主客觀要件,其行為構成搶劫罪,應與故意傷害罪實行并罰。杜文運用的禁止重復評價,或稱雙重評價禁止原則,其原則本身不會錯,只是在尋找小前提時人為地割裂了相互聯(lián)系的事物,孤立地看問題。同時筆者也同時認為筆者的上述觀點也適用于暴力犯罪的取財行為的定性。以上是筆者的一管之見,不知對否,僅供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