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留學(xué)女生成長故事:誰是查理·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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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眼瞪小眼,“噗哧”一聲同時笑出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罵誰都可以,罵他就不可以?!编崬]搖搖頭。
    “你們什么時候開始的?”
    “三月份吧?!?BR>    “你為什么瞞我?怕我傳你謠言嗎?”
    “我跟他說好了,對外不公開,”她左右看看,壓低一點聲音,“這家公司里好些人認識他,萬一別人知道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到底是對誰沒有好處?你,還是他?”我不肯放過她。
    她看看我,然后轉(zhuǎn)過頭去看窗外的草坪,“你是不是覺得我在犯賤?”
    “有點,”我咽下最后一口漢堡,“世界上男人多了,沒結(jié)婚的滿地都是,你很喜歡向難度挑戰(zhàn)嗎?而且,女人的心比男人細,他老婆遲早會發(fā)現(xiàn),到時候黃臉婆找上門來拿把水果刀頂著手腕跟你討老公,你吃得消?”
    鄭瀅臉上露出一個有點無奈的微笑。
    “唉,那個甜甜圈你究竟喜歡他什么?”這一輪談話在我和鄭瀅多年的交情里不下于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qū)τ谌祟悮v史的意義——我第一次頭頭是道地跟她擺事實講道理,而不是恭恭敬敬地聽她大小姐訓(xùn)話。我驟然覺得自己老成了許多,于是再接再厲,“有錢?好看?有地位?知道哄女人開心?還是車*上那個L?”我開始打手勢以加重語氣。
    她搭住我的手臂,換一種底氣不足的聲調(diào),“知道了。老實告訴你,我已經(jīng)跟他分手過三次了,不過沒分掉。我想我大概真的愛上他了?!?BR>    我瞠目結(jié)舌。數(shù)字是很有說服力的,鄭瀅從前的戀愛都是分手一次就夠了。
    “你是愛他的錢還是愛他?”
    “我當然愛他的錢,”她做了壞事一樣抬起眼睛看看我,聲音低下去,“不過,也愛他?!?BR>    “其實他這個人很好,不大多話,但很實在,下次你見到他就知道了。惟一的缺點可能就是心太軟……他說他老婆身體一直不大好,怕她受不了打擊,現(xiàn)在真的不想氣她,想等這一段過去以后再慢慢跟她提離婚的事情,”隨之又前后矛盾地加上一句,“其實我也還年輕,就談?wù)剳賽垡埠冒?,你想,要找個理想的戀愛對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對不對?”
    我沒得話說。這一次,鄭瀅是栽進去了。她大概是看那些談情說愛的書走火入魔,難怪古人說女人不應(yīng)該讀書。
    又是兩個星期,我的工作一點起色也沒有,還是天天幫人家打雜印東西訂會議室買咖啡,馬克還是不給我好臉色看,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難道美國人也相信“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那一套?我找了一個機會婉轉(zhuǎn)地向艾米講了自己的處境,她笑笑,“耐心一點,機會總會有的,現(xiàn)在你只要好好向馬克學(xué)東西就可以了?!蔽倚睦镟止荆R克防賊一樣防我,學(xué)什么學(xué)。
    過了一個月,艾米用一種酷斃的方式讓我明白了她那句“耐心一點,機會總會有的”絕非畫餅充饑:她把馬克逼出了公司。
    表面現(xiàn)象是在公司服務(wù)十幾年的馬克突然辭職,內(nèi)幕是艾米突然把馬克叫去,提出要把他調(diào)去一個基層客戶服務(wù)部門,馬克一聽就火冒三丈,客戶服務(wù)又辛苦又死板,程序員都不愿意往那邊調(diào),何況以他的資歷。美國人要起面子來也厲害,他試圖聯(lián)合部門里資深的同事聯(lián)名上書,人家反而打小報告,三下兩下,艾米借故把他訓(xùn)了一頓。他一氣之下辭職。
    艾米送給馬克兩件印著公司標志的襯衫,有一件的領(lǐng)子還有點歪,他沒帶走,扔在辦公桌底層抽屜里。十二年落得這么兩件襯衫,簡直像在罵人。我把它們釘在家里寫字臺旁邊的墻上,勉勵自己:哪天我要是離開公司,一定不要像這樣被兩件襯衫打發(fā)走,我要部門里所有同事來為我送行。
    這是我從職業(yè)生涯中學(xué)會的第一件事:寧做哈巴狗,不做落水狗,否則,遲早變成喪家狗。
    我接手了馬克那一間景色優(yōu)美的轉(zhuǎn)角辦公室和一大堆艱深晦澀的工作,天天都忙得不可開交,惟一的休閑是周末和程明浩去看舊金山灣邊的碼頭。
    城市東面那一排渡輪碼頭是我們喜歡去散步的地方。我們經(jīng)常從最南面的三十八號碼頭開始,沿舊金山灣走過海灣大橋、渡輪大樓、漁人碼頭,直到最北面的四十七號碼頭。
    那些碼頭歷史悠久,像一排士兵,整整齊齊地駐守在舊金山灣邊,盡職地輸送著來往于舊金山和美國乃至世界各地的船只。
    他說:“想不到你這么喜歡看碼頭?!?BR>    我說:“碼頭是船只回家的地方?!?BR>    那條路上,有一家糖果店,叫“巧克力天堂”。里面所有的商品都是巧克力,做成各種各樣的形狀——金幣、小動物、人像,甚至有巧克力做成的金門大橋。我喜歡一種包椰絲的黑巧克力,小小的,做成一朵朵玫瑰花的形狀,可愛得簡直讓人不舍得下口。每次走過那里,都會忍不住停下來買。因為價錢太貴,從某一次開始,我就規(guī)定自己只準抓兩把。
    “為什么是兩把,而不是一把或者三把呢?”程明浩質(zhì)疑我隨機定出來的規(guī)矩。
    “三把太多,一把太少啊?!蔽乙贿呎f一邊努力地張開手掌,想一把多抓一點。
    “算了算了,”他微笑著按住我的手,“我來幫你抓。照你的,抓兩把?!彼氖直任掖蠛芏?,他抓一把,差不多相當于我的兩把。于是我們達成了這個自欺欺人的默契。
    我們經(jīng)常在一號碼頭旁邊的棧橋上看舊金山灣,碧藍海灣里的點點白帆和修長秀麗的海灣大橋相映成趣,對面伯克利的遠山像一條輕柔的淺藍色緞帶,勾畫出了與地平線交融的天際。夏日的風輕撫著我的頭發(fā),陽光撒在水面上宛如一絲絲散開的金箔。
    那里有幾條長凳,很舊了,鐵支架上銹跡斑斑,木頭座位上卻總是擦得干干凈凈,在陽光下暖暖的。坐在上面,聽著一陣陣海浪聲,時不時有海鷗“咕咕”叫著在身邊掠過,頭上,是永遠湛藍得幾乎透明的天。
    這原本就是個哪里都可以海誓山盟的城市。
    程明浩輕輕地摸我的頭發(fā),“你的頭發(fā)真暖和。”
    “別老摸我的頭,多摸頭會把人摸笨的?!?BR>    “那你還老喜歡摸我的頭?”
    “你本來就笨,虱多不癢?!?BR>    有一次,一袋巧克力吃光,程明浩告訴我,年底,他打算去西雅圖一個研究所實習,為期半年。
    我吃了一驚,“那么遠?”
    他告訴我,那個地方很不錯,“有這么一段經(jīng)驗,將來畢業(yè)找工作就方便多了?!?BR>    “舊金山就沒有合適的機會了嗎?”
    “也不是沒有,不過那家研究中心是我的第一選擇。說真的,那個地方不太容易進去呢?!?BR>    我想了想,點點頭,對他笑笑,“那很好?!比缓蟮拖骂^,加上一句,“不過,你要快點回來?!?BR>    他又摸摸我的頭發(fā),“半年時間很快的?!?BR>    碼頭是船只回家的地方,也是船只出發(fā)的地方。每天有好多船離開舊金山灣邊的碼頭,其中,一定也有一些是開往華盛頓州的那個海港城市吧。
    下一個星期五,我在公司里碰見了楊遠韜。當時我捧著一疊資料乘電梯上樓去開會,他正好站在我的對面,胸前的臨時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開始偷偷打量這個男人。
    楊遠韜穿淺藍襯衫、米色西褲,手臂抱胸夾著一臺手提電腦。他身材高大,臉頰偏瘦,眉頭微皺,棱角分明的嘴唇緊抿著,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每隔幾層樓抬眼看一下指示燈。我還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上戴著白金結(jié)婚戒指,一點不像找了個小他十歲的女人發(fā)展婚外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