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過來人:高考之前感覺學習都是為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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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星大學畢業(yè)已經(jīng)2年了,但聊起6年前高考(論壇)時發(fā)生的那些事情,卻還是歷歷在目。魏星說,那是她人生中灰暗的一段日子。其實,有時候家庭所給予孩子的壓力,要遠遠超過這場考試本身。
    考試的時候一打鈴,我就當即吐在了考卷上
    星期日:我看了你的照片,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很爽氣、干練,有些男孩子氣,不知別人是怎么評價你的?
    魏星:對的。因為我爸媽一直是想要兒子的,就取了魏星這個名字。但出生一看是女兒,沒辦法,我爸還是拿我當兒子養(yǎng),所以我從小就留短發(fā),甚至一些為人處世的方式都是按男孩子的方式培養(yǎng)的。
    星期日:你接受嗎?
    魏星:我還是挺喜歡自己爽快的性格。但爽快過了頭就是不會拒絕,但是這個性格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星期日:不會拒絕是指?
    魏星:我不太會拒絕別人,這樣的例子很多,這一點可能也導致我近比較累。有時候自己明明不想幫忙,但是又想不出合理且充分的理由拒絕別人,自己不能給自己解圍。我平時的自由時間并不是很充裕,畢竟是外地過來的,很多生活上的事情都要自己來處理。
    星期日:為什么不會拒絕別人呢?
    魏星:因為我不太喜歡解釋的。別人可能會說你的事情干嗎要我來幫?但我就說不出口,一個是覺得我可能比較直,講出來會傷害到人,還有就是與其講了,解釋了,還不如花這點功夫把事情做了吧。
    星期日:感覺壓力大嗎?
    魏星:大的。其實物質條件上我沒有太大的需求,家里也不用我去負擔,但我對自己還是有要求的,比如工作兩年了應該是個什么樣子,三年應該是個什么樣子……有時候我也會橫向比較,看看其他同學同事都在干嗎,會用量化的東西讓自己有壓力。
    星期日:什么樣的量化?
    魏星:比如別人的薪水是多少?別人現(xiàn)在的職位,都是些看得見的東西。工作到現(xiàn)在,可能我自己的感受是我知道學到了很多,但是一些光鮮的看得見的東西還是會在意。這種量化的比較可能也是因為受到家庭的影響,小時候我父親也會拿我去和別人比。
    星期日:怎么比?
    魏星:我從小到大念書的伙伴都是一個院子里長大的,家長之間會互相比較。我從小學開始成績一直是第一名,初中也是名列前茅。但高中進了省重點中學,壓力特別大,造成成績有起伏波動。以前我的成績一直很優(yōu)秀,所以爸爸也蠻風光的,別人一直會讓我傳授傳授學習的經(jīng)驗,但是到了高中之后,小伙伴里男生的理科都變得很優(yōu)秀了,我就被比下去了,我父親心里會比較挫敗。為了這個事情高二我就和父親鬧崩了。
    星期日:和父親吵架了嗎?
    魏星:大吵過一架,父親對我很少用中性的詞,評價都是兩極的。我倒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用激將法,想要刺激我一下,但是當時就是受不了了。發(fā)展到后來,考試的時候一打鈴,我就當即吐在了考卷上。我做事挺當機立斷的,當天回去就和我媽說理科我沒法讀了,因為我初中二胡就考出十級了,所以我說要轉去考藝術類。
    星期日:一百八十度的轉彎,父母接受嗎?
    魏星:我爸說話很不會修飾的。他當時的話讓我覺得他認為我完了,6個月之后我就會看到糟糕的結果。他認為我在走歧途,于是就斷了對我的物質支持。媽媽支持我多一點,她認為孩子的健康成長是重要的。但越是這樣,我爸如果說一句鼓勵的話能遠遠強于我媽的十句,這就是糾結所在。
    星期日:換藝術類考試的時候你是怎么想的?
    魏星:反正理科我是肯定不會讀了,自己不具備這個競爭力。我從小就是烈性子,我媽說我學二胡長不了,結果我就給考了個十級。后來媽媽找班主任說我換藝術類的事,班主任也很不看好,藝術生都是一進高中就開始準備了,我當時已經(jīng)高三了,時間太匆忙了。我當時是很低沉的,心里沒底,但我是越挫越勇型。那時候幾乎沒有人看好我,我的同學當時也不看好我。
    我當時學習是為了和他較勁,特別帶勁
    星期日:我想回到你更小的時候談談,從你記事起,你和爸爸的關系怎么樣?
    魏星:我媽和我說過,一歲之前我爸是不肯抱我的,可能因為是女兒吧。結果等我一歲之后,我爸可能覺得孩子長得也挺好看,他就喜歡得不行,到哪兒都抱著我。我有很多跟他旅游時的照片,他是醫(yī)院的院辦,每次接待的時候都帶著我。我爸每次到外面吃飯,都會用餐巾紙包一點吃的帶回來,家里飲料、吃的從來不斷的。這樣一直都很好,轉變就是在高中。我覺得我成績好的時候你就對我好了,不好的時候你就對我不好了。以前的話他要求我的事情我都能做到,但上了高中就不行了,這是很大的反差。
    星期日:爸爸和媽媽的關系好嗎?
    魏星:他們是很傳統(tǒng)的方式,介紹認識的,為了組建一個家庭,因為責任感而在一起。他們也會為了一點小事爭吵,甚至有時也會摔東西,但我也不算是在“戰(zhàn)火”中長大的。他們吵架的第二天我哭哭啼啼上學去之后,同學也會說他們父母也吵架了。這在我們北方是很正常的事情。還有就是我高中的時候姥姥病了,媽媽就一直往醫(yī)院里跑,家里也照顧不過來。我爸那時候就覺得我媽怎么不照顧家里?我媽當時確實忙得不能分身,白天上班,晚上就去醫(yī)院看我姥姥,家里爸爸也不很理解她,所以整個家庭氛圍都不是很好,我的學習也會受到一定影響。
    星期日:你爸爸會指責媽媽?
    魏星:會的。我媽媽性格比較柔軟,典型的北方女性,這也是我比較不贊成我母親的性格。她在家里一直是很忍讓的角色,為整個家庭默默付出,我一直很感激媽媽。
    星期日:爸爸表達情感的方式比較簡單直白。
    魏星:是的,他性格比我好,說話做事也很直白。
    我爸從小就是沒有負擔的人,成績也不錯,然后就上山下鄉(xiāng),人一直活得很輕松很快樂。
    星期日:爸爸會因為成績不好打你嗎?
    魏星:成績不好會打。我忘了是小學還是初中,有我期中考試分數(shù)才91、92,他就“啪”的一巴掌上來,然后下我馬上考回了雙百,我爸會和別人說這招是管用的。我一直怕我爸也是因為他有打我的權利,我媽就不會。
    星期日:你會哭嗎?
    魏星:哭。但是每次打完后一兩個星期都會買東西給我吃。他是不善于溝通的人,雖說在外面是個很幽默的人,交朋友都行,但是細化到怎么教育孩子,表達感情他就不在行了。打完之后我也會不理他,他就一直讓我媽給我道歉,給我買東西。高中有我和他吵架,他會叫同事來家里吃飯,吃飯的時候就趁機和我說笑。我爸在他們家的四個孩子中是固執(zhí)的一個,我奶奶也管不了他。我的性格也有點像他,但是這個性格到了南方之后就會讓人覺得不夠變通、靈活。
    星期日:你覺得自己的情緒敏感嗎?
    魏星:越來越敏感了,尤其是來了上海之后。在班里一直做班長,大家都當我知心姐姐,把什么事情都和我說,久而久之我就想得越來越多了,以前沒有想到的東西現(xiàn)在都能想到了。好像是我對我爸的情感,剛才雖然說了一通以前怎么吵之類的,但是我現(xiàn)在很客觀地講還是知道他很愛我的。畢竟一戶家里需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我爸就覺得必須要有個人頂一下,要不孩子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星期日:描繪一下父親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魏星:他認為生活就應該很輕松,一切都不應該花太大力氣,生活就是這樣的。他其實到現(xiàn)在還是孩子,在沒有想好怎么當父親的年齡當了父親。他給我的壓力就是來自于對煩心事的零容忍,覺得你就是不應該讓我煩。
    星期日:現(xiàn)在和爸爸的關系呢?
    魏星:挺調侃的,沒事就說“老魏啊,怎么怎么的”。我媽后來還和我說過一件事,當年他們送我來上海念書,忙了幾天也沒玩,然后就火車回去了。我媽是一路哭回家,我爸也不說什么,回家就一直抽煙,在我房間睡了20多天,一直給我收拾房間。我聽了心里還是很酸的。我爸但是竭力反對我考上海的大學是怕我上不去,檔次太高了,他希望我能考個離家里近的學校。當時他給我的激勵還是很大的,我當時學習是為了和他較勁,特別帶勁。后省里的考點就兩個人考上了。
    我擔心好朋友因為我成績不好就把我想壞了
    星期日:我們繼續(xù)談談高中的事情吧。
    魏星:高一、高二的話就覺得我成績都挺好的,我爸也一直覺得我是他的驕傲。我在一個很好的小學念書,大隊長,是升旗儀式上的國歌指揮,他同事的小孩也經(jīng)常和他們的父母說到我,其他家長眼里我一直是個很優(yōu)秀的孩子。
    星期日:別人一直對你有期待,期待你能照顧別人,期待你能做一些超出你能力范圍的事情?
    魏星:現(xiàn)在看來是的。大學的時候幾個老師、甚至師母也會給我許多期待,她們看得多,認為我這樣的孩子能做得更好,所以我知道我不會特別差。不過現(xiàn)在我的心態(tài)變了,我不是為了別人,我是為了自己。小學到高中感覺學習都是為了老爸的期待,現(xiàn)在不是了。
    星期日:小學到高中感覺快樂嗎?
    魏星:那時候學習很輕松,基本不花力氣,但是到了高中就發(fā)覺我用同樣的力氣沒法達到同樣的效果。你再讓我用力我也不知道怎么用力了。整個學生時代不快樂就是成績,所有的煩惱就是因為成績。
    星期日:高考之前的壓力特別大。
    魏星:我們北方,進了高中就開始準備高考了。我沒有時間關心其他興趣愛好了。以前我的生活很均衡,但是到了高中我發(fā)現(xiàn)不但我的生活沒有了,我的成績也沒有了。如果說當時我的生活豐富點,有點緩沖我的情緒也許會好很多。但就擰在成績上。
    星期日:我猜測其實你的文科并不差,但為什么文理分班你選了理課?
    魏星:大家一直覺得文科沒有理科好,如果學文科就會覺得你被淘汰出局了。爸爸面子上也希望你讀理科,他會比較在意結果,認為過程并不重要。
    星期日:之前你提到自己在考試前吐了,那還是怎么回事?
    魏星:高三的時候每天做卷子做卷子,一天十幾張卷子,做都做不完,我連上課都不想上了。而且我發(fā)現(xiàn)自己理科有些跟不上,我不喜歡的東西每天都出現(xiàn)在考卷上。一直是這種惡性循環(huán),完全跟不上了。高二那次考試吐了,我媽媽就覺得你學習再怎么,身體不能不好。我爸爸就說那你休息休息下午再去考吧。我爸對自己怎么要求的他就怎么要求你。
    星期日:你自己怎么看呢?
    魏星:其實那時候他不說我都會覺得自己丟臉,也沒有老師會來重視你,所以我壓力非常大,覺得過一天是一天,挺沒勁的。高一的時候還參加文藝活動,高二的時候連活動時間都沒,覺得支撐自己的東西一下子都沒了。我會小心眼兒地認為我的好朋友因為我成績不好要疏遠我了。
    星期日:你那時會覺得人的價值還是要通過成績衡量的。
    魏星:我當時就是這么想的,覺得自己成績不好好朋友會怎么看我。其實不會,她們還是生日時送送禮物,唱唱歌。我們高中是省重點,高考結束后學校有貼榜單,前100名,看看多少人進了清華北大,我也考上了不錯的學校,榜上有名,排在40多名。
    星期日:你當時是什么心情?
    魏星:覺得松了一口氣,努力也沒有白費。我們那邊的孩子會比較壓抑,成績決定一切,甚至命運 。
    星期日:聽你故事到現(xiàn)在,我感覺就像看一部情節(jié)緊張的電影,一點都沒有松懈過。
    魏星:那是普遍的環(huán)境,確實是生源太多,大家都會有那種感覺。很多東西已經(jīng)灌輸給我了,覺得這是我的本分,必須要做的事情,不會想著靠機靈想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