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勞動我快樂 大陸移民的加國田園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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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翟貴良先生是在一個很偶然的場合,那天上午編版,有一條亞省工人獲彩大獎的消息,看得我七情生面,就想讓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也砸在自己頭上。當日下班路過百老匯夾甘比街的一家小店,見有賣彩票的招牌,就熱血沸騰地撞進去,也就結(jié)識了店主翟先生。
    聽到叫他“翟先生”,他馬上透露出東北人的一股爽快勁兒:“甭整那沒用的,喊我老翟就挺好。”
    我們就站著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知道老翟也是技術(shù)移民,也經(jīng)歷過甜酸苦辣磕磕絆絆,但老翟總是一付樂天知足的樣子,經(jīng)營著眼下的小本生意。
    聊著聊著,就扯到老翟在本拿比家居的菜園子,對地頭的精耕細作如數(shù)家珍。原來他的許多快樂都來源于此,并盛情邀約我這個素昧平生的人到他家里,欣賞他勞作的果實。
    按翟先生的意思,碼字兒可以假深沉,但生活中不能裝孫子,老百姓就圖把小日子過得滋潤一點。這_是話糙理不糙。所以說彩票可以買,但千萬別當_,那不過是窮人的一個樂子。
    市內(nèi)“桃園”
    在老翟本拿比的居所,如果從后街進去,后門口的地方有一座葡萄架最先映入眼簾,只見濃蔭匝地,玉珠低垂,一簇簇葡萄掩映在綠葉中若隱若現(xiàn)。
    老翟條條是道地介紹說,這葡萄雖然修根,但到冬天的時候不用埋??墒悄ㄑ?、剪枝必須要格外注意的,要不然這葡萄就做得不牢靠。他說一棵葡萄能事先計算長多少串,不能太貪了,只圖多果實就松散,否則就密實緊湊。他順手指著兩串挨得很近的葡萄說:“你看這串很抱團,就是經(jīng)過打尖的,外觀很好看,送客人就拿得出手;而那串沒經(jīng)過收拾,任其自然發(fā)展,長得就很松散,留自己家吃。”
    穿過葡萄架,就進入了翟家菜園,眼面前頓時豁然一亮。
    都說“世外桃源”,老翟這個算作“市內(nèi)桃園”,且不說鬧中取靜有一派田園風(fēng)光,園內(nèi)名副其實確有一棵櫻桃樹,不過要吃上櫻桃還得再等兩年,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現(xiàn)在櫻桃樹已經(jīng)有一人多高了,老翟說不能讓它長得太高,以腳踩梯子伸手可觸為限。
    翟家的園地為60英尺X 120英尺,靠近房屋的是草坪,占整個面積的2/3左右,其間有若干棵果樹,包括蘋果、柿子、李子、藍莓、無花果等,都還是一兩年的幼樹。蘋果枝是從隔壁鄰居家剪的,那家的蘋果長得極為茂盛,從那上面剪下的枝肯定是好苗子。
    真正種上蔬菜瓜果的,實際上只占據(jù)了1/3的地面,分割在東、西和北部三塊狹地,但卻見縫插針地種了不下十幾種蔬菜。
    老翟種的蔬菜有蔥、冬瓜、南瓜、黃瓜、絲瓜、毛瓜、角瓜、苦瓜、香瓜、豆角、辣椒、生菜、蘿卜、韭菜、大蒜、香菜、油菜、塔菜、芥藍、茄子、小白菜等,還有若干種叫不上來的西洋蔬菜,如Maro瓜、Scalop瓜等。所種蘿卜有青蘿卜、白蘿卜、紅蘿卜、胡蘿卜。
    園子里西紅柿也有多種,分別有ROMA VF、First Lady、Lemon Boy、Super Fantastic、Supersonic、Beefsteak Red、Early Girl Improved等牌子的西紅柿。老翟說買苗比買種子強,因為人家都在溫室培養(yǎng)好了。他多在溫東喜士定街與乃磨街交叉的紅蘋果店購買,那里品種不錯,而且價格相對便宜,4-5月期間買苗。
    去年老翟還種過大白菜,但由于長大綠豆蟲,一種蝴蝶下的蛹,再加上農(nóng)藥控制不力,沒有長好,今年就免了。小辣椒長得特別火旺,并排兩棵屬于不同品種,一棵辣椒全部朝上,一棵辣椒全部朝下。老翟由此感嘆大自然的天公造化。今年豆角更是豐收,靠北墻一溜全是,有大連豆角、北方油豆角、寬豆角、當?shù)氐募芏菇堑?。老翟說大連豆角口感特好,也肉透。
    即便這么多蔬菜雜陳一園,但主人經(jīng)營得井井有條,長勢喜人,也算是合理密植了。說實話,吃鮮倒在其次,看著就養(yǎng)眼,心里就豁朗,您說置身其中還會總想著那點煩心事嗎?
    一介農(nóng)夫
    老家在大連的翟貴良是在農(nóng)村長大的,對農(nóng)活是不陌生的,對莊稼活有一種自發(fā)的感情。雖然上大學(xué)前在小學(xué)校當“民辦教師”,按照當時的規(guī)定,也是需要到地里種莊稼的。盡管不是純粹的“莊稼把式”,但對地頭田間節(jié)令時氣都心中有數(shù)。
    所以老翟前幾年從多倫多搬到溫哥華的時候,和太太商定好了,在這里買房一定要有個硬性條件,那就是屋子后邊必須帶個園子,而且很能種點瓜果蔬菜,否則免談。
    當年他在多倫多的時候是租房住,看到鄰居家里有塊地一直閑置著,他就替人家可惜,提出義務(wù)幫助收拾。那家人正樂不迭的,結(jié)果老翟在上面種了些蔬菜,長得人見人愛。
    一向閑不住的老翟說,在這里收拾地里的活計,一點都沒有商業(yè)上的算計,純粹是興趣使然。如果包個農(nóng)場這樣干,就要考慮市場的需要,成本上的算計,就會變了事情緣起的味道。
    現(xiàn)在若有朋友來,給他們即席嘗鮮,臨走還現(xiàn)摘一些放到他們車上??腿诉B吃帶拿,主人老翟更是喜笑顏開,他說圖的就是一個高興。
    進到翟家菜園,無論是黃瓜還是西紅柿,都搭著編織精細的架子,根根蔓蔓都用小繩縛住,顯得一絲不茍。老翟說光是綁秧苗的繩子就要一大堆,沒有點耐心還干不了這個活計。由此可見,老翟為這個園子投入了多大的心血。
    幾乎每天清晨,他都要套上樓梯階下備好的黑色長腰膠鞋,到菜地里轉(zhuǎn)悠一圈,鋤地耪土打秧上肥,也忙得不亦樂乎。今年老翟還在一個角落栽了棵西瓜秧子,他坦言看情形不太理想,還得總結(jié)經(jīng)驗。如果實在不行,就拿這種西瓜權(quán)充個樂子啦。
    另類“本地經(jīng)驗”
    老翟喜歡琢磨,虛心討教,不懂就問。妹妹住在日本,給他寄來蔬菜種子,在加國土壤中生根結(jié)果。
    他要熟悉當?shù)氐耐寥?,弄明白外地蔬菜如何在這里落地生根。特別是黃瓜、西紅柿等細菜,也是很“饞”的,需要給它們施肥。
    這施地的肥料,老翟也自己漚。在園子的東北角,他圈了一個長方形的小池子,把除下來的草屑、蘑菇菌下料等,加水泡在池里,制成“草木灰”用來施底肥,既干凈效果又好。
    他承認至今對黃瓜還沒有完全入門,在掐尖打秧上還欠火候。其實這也是一種經(jīng)驗,有時失敗的經(jīng)驗尤為珍貴。
    老翟是個愛動腦子的人,他說園子里的絲瓜與苦瓜是挨著種的,去年絲瓜長得就很好,而苦瓜就不好;今年恰恰相反。我們過去一看,果_如此,苦瓜長勢喜人,而絲瓜卻零零星星地都只有小拇指大,有些打蔫了。老翟說這里面肯定有啥原因,需要繼續(xù)觀察和探討。
    當時雖是午后,太陽依然驕奢,熱辣辣地頂在頭上。地上接著拇指粗的水管,能夠聽到潺潺的水聲。老翟說今年大溫地區(qū)的夏季很熱,雨量少,算是干旱了,一定要及時澆水。水分不夠,果蔬就長不好。
    到澆水,老翟說這學(xué)問可大了,一定要講究方式和方法,否則就得不償失了。比如現(xiàn)在大溫地區(qū),要早晚澆水。除青葉菜之外,不要由上往下灑水,要貼著地面澆根,只要天不旱就不要澆。
    根據(jù)老翟的“本地經(jīng)驗”,瓜類要格外注意“授粉”,否則盡是不落瓜的“謊花”。但授粉期很短,只有兩天左右的時間。正是從老翟那里得知,授粉不必需要蝴蝶和蜜蜂,選在早晨花朵盛開的坎節(jié),將花摘下來接近母花的花蕊,輕輕擦兩下就行了。這個人工“交配”的方法很簡單,他當場就現(xiàn)身說法地做了示范。果_,順著藤蔓綠葉,大小不一的瓜隨處可見。
    現(xiàn)在園子里長的是白皮蒜,可以在地里拖到立秋,一般用來做糖醋蒜。而紫皮蒜季節(jié)比較早,四五月份就收了。我們正在地里看著白皮蒜上面耷拉著的蒜苗,老翟從房檐下拿過來編成辮子的紫皮蒜,告之這是頭幾個月收割的。紫皮蒜雖然好吃,但老翟強調(diào),其成本較高,因為栽一個只能收獲七八個,不會再多了。
    如果準備留籽來年再種,老翟說就要事先選好“種瓜”或“種豆”。倘若“菜友”之間能夠通氣,其實幾家留一個“種瓜”就夠了。
    老翟還講,生菜挺適合家庭種植,不難伺候,而且可以不分季節(jié)來種。只是保苗時要小心,另外在早春時要預(yù)防鼻涕蟲(slg)。茄子打杈最重要,同時也要勤打底葉,肥也要大。
    跟茄子喜高溫相反,老翟說本地韭菜在高溫時就不好吃了,但它生長時間長,從早春一直到秋天,無霜期或氣溫在7-8度時仍能生長。本地蘿卜要在早春或晚秋播種。另外在大溫地區(qū)種西紅柿,要注意辨別品種,一個品種一個模子,不但影響個頭,而且影響質(zhì)量,這也算是老翟的經(jīng)驗之談。
    曾經(jīng)滄海
    老翟三四歲時父親過世,當時他有兩姐一妹,家里的艱難可想而知。隨后母親帶著4個孩子從大連改嫁到吉林盤石縣鄉(xiāng)下,老翟又有了3個同母異父的妹妹。繼父是個老實巴交心地善良的農(nóng)民,比母親小兩歲,對老翟幾個孩子視為己出。這讓老翟至今感念不已,盡管當時生活格外艱苦,但親情未斷。所以當老翟大學(xué)畢業(yè)后分到大連,就馬上把父母及姐妹們從鄉(xiāng)下接過來,可惜繼父沒享幾年福,60歲出頭就病故了。
    老翟說,當年北方農(nóng)村的艱苦是現(xiàn)在孩子們難以想象的,發(fā)封信買張郵票,必須到紅旗嶺賣個雞蛋,才能得到買郵票的錢。大學(xué)畢業(yè)后第二年老翟結(jié)婚,太太是大連人,只隨他去了一趟吉林老家。第二年老翟就把一大家子人從鄉(xiāng)下接過來一起住,太太沒有一點怨言,跟公公婆婆從來沒有紅過臉,這也是讓老翟感念的地方。
    后來老翟去了大連開發(fā)區(qū),在貿(mào)易公司也作過經(jīng)理,出手過大宗貨物,見過一些陣勢。但他不喜歡官場那一套,拉關(guān)系套近乎,自認為不是那種性格的人。他樂意盡量保持低調(diào),不要過于張揚,享受一種安謐祥和的平民生活,渾然天成地達到一種寧靜致遠的人生境界。
    這也正是他當初決定移民加拿大的主要原因,多少年過去,他不但不悔初衷,反而更加堅信自己走對了路,不管其間從事什么。剛抵達加拿大時,先在溫哥華住了一段時間,曾到冰激凌廠工作過,老翟仍記得像在冰天雪地里一樣的工作環(huán)境。
    后來搬到加?xùn)|多倫多,干了許多雜活,前幾年又舉家回到溫哥華,遂開了位于百老匯街上的小店,自己給自己當老板了。每周他和太太輪流盯攤,不在店里時他就忙著進貨,當然還要照顧那牽腸掛肚的園子。
    由于在國內(nèi)干過多年貿(mào)易,認識不少商界和企業(yè)界的朋友,他們惦記著老翟,想幫他牽頭做雙邊貿(mào)易,給他提供貨源。還有的朋友甚至把成箱的貨運來,無償讓他銷售,實際上等于白送給他經(jīng)營,另辟一條生路,但他都婉拒了。他想在這新的國度里,實實在在做事,實實在在做人。獨生女兒正在UBC上學(xué),再有一年就畢業(yè)了,今年閨女回大連去過暑假,那里還有一大家子人家。
    態(tài)度決定一切
    老翟臨街的小店生意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太差,不咸不淡的樣子。而老翟夫婦對此并不在意,總是一付隨遇而安的樣子。
    由于從甘比街到國際機場要修建天車新干線,其中有一站就設(shè)在翟家小店的附近,屬于限日拆遷之列。到本月底,這里也許就要被撤空了。
    雖然溫哥華市政府給予一點補償,數(shù)額有限,但老翟對此并不在乎,新的安排可以從頭再來。這種心態(tài)使他成為“樂天派”,坦然處之出現(xiàn)的問題,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其間多少人回流當了“海龜”,他都沒有動搖。這正如他所講的,要明確你到底要什么。光憑那個碩果累累的田園,就讓他很有成就感了。老翟講話,在后院開辟一塊菜園,尤其對上了點歲數(shù)的人來說特別好,既能在大自然中沐浴陽光雨露,還能小補家用,又能通過地頭勞作鍛煉身體,而勞動強度又不是很大,真是“一箭多雕”!
    說自得其樂也好,說休心養(yǎng)性也好,收獲一個好心情比什么都強,這是多少金錢多少藥片都換不回來的。無意間我和老翟也聊起過蔣國兵的事情,感覺到疏導(dǎo)情緒的重要。既然在人世上走一遭,就要生方變法地讓自己快樂。記得北京作家史鐵生說過,死是一件不用太著急的事情,而高位截癱的史先生說他經(jīng)常徘徊在死亡的門口。
    世事紛紜,要想尋找煩惱是件最容易不過的事情。到頭來,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心境最為可貴,其實那個“世外桃源”就在每個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