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豆瓣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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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真的有些奢侈,來日本這么些年,做菜用的豆瓣醬幾乎全是由媽媽親手制作再空運過海來的正宗家制品。有了媽媽特制的色澤鮮香的豆瓣醬,我的川菜料理便顯得格外“正宗”。用它來或爆炒、或紅燒、或蒸、或煮,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川菜端上桌來,直吃得一家大小樂開懷。偶爾斷檔而不得不用代用品時,盼望豆瓣醬的心情,簡直可以毫不夸張地用“ 望眼欲穿”幾個字來形容。從小到大,享用著媽媽的“愛心牌”豆瓣醬所帶來的美味,心里沉淀的是關于豆瓣醬的清晰鮮活的記憶,還有對媽媽的無限感激之情。
    在家鄉(xiāng)四川,每當新辣椒上市的時節(jié),媽媽總會揀一個晴朗的大早,從一早趕進城來的農民手中直接買過兩大麻袋尚沾有晨露的新鮮紅辣椒,因為不可以有太多的水分,媽媽只能用干凈的抹布將辣椒一根根抹凈,再用事先預備好的如今早已絕跡的特制大木盆和一把帶長柄的砍刀,一小撮一小撮地精刀細砍,幾個鐘頭下來,便有一大盆原汁原味燥辣撲鼻的豆瓣泥了。接下來加料的工序尤為重要,直到做成。
    一旁嬉戲的我們被奇香吸引過來,媽媽會允許我們用筷頭蘸上一小口今年最新鮮的豆瓣醬,看著被辣得呲牙咧嘴的我們,媽媽的臉上滿是疲憊而又歡喜的笑容。這樣的醬還須裝入一個大陶缸,在大日頭下面曝曬上十天半月,方才可以封壇,壇口還需用干草節(jié)和稀泥拌均后密封壇口,完全依古炮制,一絲不茍。這樣封藏到半年后,敲開壇口上的硬泥,揭開蓋子后一層又一層的密封后,新鮮的豆瓣醬早已是色澤金黃,味濃汁香,哇!怎一個“香”字了得!
    大功告成了,然而,媽媽為我們做豆瓣醬的那雙手會因為被辣椒汁腌得痛上兩天,雙臂和腰上也會因為疼痛而貼滿了膏藥,但是媽媽卻總是很開心,很滿足的樣子,似乎壇子里封藏的不是豆瓣醬,而是媽媽的幸福和期待一般。年年如此,盡管后來已經可以用機器代替手工制作了,可媽媽配調料的工序,總是固執(zhí)得要親力親為,毫不含糊,所以商店里的那些包裝精美且價格不菲的四川豆瓣醬,怎么吃也比不上我們家?guī)资耆缫患冋奈兜纴恚蚁攵ㄊ菋寢尩膼郯盐覀兊目谖督o寵壞了……
    年年歲歲的那個季節(jié),媽媽總是重復這樣的勞作,重復著一個平凡女人樸素的快樂和幸福。忙忙碌碌的媽媽的身影,砍辣椒時“咚咚”的節(jié)奏,空氣中彌漫著的辣香,就這樣伴隨著我們長大成人。到后來,忙著讀書,忙著前程,忙著談婚論嫁,直到做了一對小兒女的媽媽,擁有了宛如媽媽同樣的心境,方才體味出媽媽滿心的愛中的那份心甘情愿,那份無怨無悔……
    離家很遠了,離家很久了,可媽媽的愛仍可以穿越千山萬水來到我們身邊,讓我們時時刻刻仍可以被寵愛、被牽掛、被關懷,每每至此,總是會有一種叫幸福的濃濃情感在心中彌漫開來。
    謝謝媽媽的“ 愛心牌”豆瓣醬;謝謝媽媽幾十年如一日的辛勤操勞;謝謝媽媽留給了我們心中那份永不磨滅的慈母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