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角斗場的“前世”是尼祿“私家花園”里的人工湖
一場大火，燒去大半個羅馬，卻成就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尼祿是一位暴君，但他也有思想，有世界觀，有意識形態(tài)，并且懂得利用建筑和雕塑宣傳他的意識形態(tài)。
在歷史的煙塵淡去之后，打入冷宮的建筑開始浮出地面，向世人顯示它的藝術(shù)價值。
羅馬的房地產(chǎn)項目
“尼祿繼承了他的母親，然后吃掉了她；他強*了他的妹妹；燒掉了羅馬的12個城區(qū)；處死了塞內(nèi)加；在拉特蘭嘔吐出青蛙；把彼得釘在了十字架上；砍了保羅的頭；統(tǒng)治了13年零7個月；最后被狼吃掉了。”在尼祿的地下宮殿“金宮”（Domus Aurea），我想起一份中世紀編年史對這位羅馬暴君的一生所作的妖魔化總結(jié)。
我從沒見過如此幽暗恐怖的古代遺址。一個又一個空蕩蕩、功能不明的房間，大的超過100平方米，小的僅容轉(zhuǎn)身，清一色光禿禿的泥地、光禿禿的磚墻，灰泥砌縫*露在外，不見任何表面裝飾———沒有馬賽克鑲嵌，也沒有大理石雕刻，仿佛是一大套未經(jīng)裝修的公寓“毛坯房”，而且還都是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這宮殿像一個惡夢。倒是非常符合一般人對于暴君的想象。
地面上的希臘羅馬廢墟，即便僅存斷墻殘柱，通常也有種雕塑般的殘缺美，甚至比完整的建筑物更能引發(fā)人們對時間和歷史的深沉思索。這類廢墟在羅馬比比皆是。然而尼祿的地下宮殿卻不是這樣。它不似偉岸雕像的肢體，說得難聽點，更像一具剝了皮的怪物尸首。
“金宮”的八角大廳像一個縮小了的萬神廟我們一行15人，在導(dǎo)游安娜的帶領(lǐng)下，按照為游客規(guī)定的路線，在“尸體”的五臟六腑內(nèi)轉(zhuǎn)悠。穿過入口處的鐵柵門，走進洞口，溫度便驟然降低，一股寒颼颼的陰風撲面吹來。前面是一條30米長的狹窄通道。安娜走在前面，她的手電在地上、墻上畫出模糊不定的光暈。這隧道似的長廊，像密封性能不甚良好的管道，拱頂表面不時可見滲水跡象，洇濕的部分生出了片片苔蘚，那暗綠的顏色有深有淺，像暈染技法作出來的壁畫。
然后就是宮室———一連串沒有窗的房間，不清楚是何功用，它們惟一的身份就是考古學(xué)家標注的編號：36、35、37、47……從房間到房間，有門洞或走廊連接，走廊里同樣是暗無天日。有時一個轉(zhuǎn)彎，或是鉆出某個門洞時，豁然出現(xiàn)一寬敞但仍然陰暗的廳堂，四壁明顯鑿有窗眼，卻被磚塊封得嚴嚴實實，不留縫隙。偶爾，天花板上出其不意地裂開一道口子，漏進一線天光，有舞臺頂燈的戲劇效果。
這監(jiān)牢般的宮殿的主人，該有著怎樣的幽閉恐懼心理？
聯(lián)想到尼祿皇帝殘害基督徒的傳說，可真有點毛骨悚然了。據(jù)說，尼祿發(fā)明了一種酷刑，往捉來的基督徒身上鑿洞，塞進棉燈芯“點天燈”，就靠人體脂肪維持燃燒，作為夜間照明用的“人炬”。如此“人炬”，同無道商紂的“炮烙”之刑有得一比。
在寂靜中，忽聽見安娜幽幽地說道：“你們可別以為尼祿時代的'金宮'也像現(xiàn)在這樣簡陋。想象一下吧，房間里曾經(jīng)布滿金葉、寶石、象牙裝飾，地板和墻上都是鑲嵌、壁畫?！币驗槭褂昧舜罅康狞S金，皇宮才被稱作“金宮”。
“金宮”現(xiàn)存面積9290平方米，至少有300個房間；目前已發(fā)掘出150間，開放給游客參觀的只是32個。這32個“毛坯房”總的來說大同小異，一樣的陰暗閉塞，一樣的缺少修飾，作為旅游景點，“金宮”是令人失望的。
然而安娜反復(fù)強調(diào)，現(xiàn)在看到的這部分“金宮”并不能代表它的本來面目。
單就規(guī)模而言，“金宮”可能是羅馬有史以來的“房地產(chǎn)開發(fā)項目”。有數(shù)字為證：公元68年“金宮”初步建成并“交付使用”時，總面積達80萬平方米。80萬平方米是什么概念？對比一下世界現(xiàn)存的宮殿建筑群———北京紫禁城就清楚了：紫禁城總面積為72萬平方米，比“金宮”要小上百分之十。
的確，現(xiàn)存的9290平方米除以80萬平方米，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零頭。
“終于開始像人一樣生活了！”
那么，原版“金宮”究竟豪華到了何等程度？且來看看為羅馬皇帝作傳的蘇維托尼烏斯是如何“報道”的：“門廊如此之高大，足以容納一尊120羅馬尺（37.2米）高的尼祿巨像；殿廡如此之寬廣，僅三排柱廊就有1羅馬里（約1500米）長。池塘像海一樣寬，岸邊樓房之多宛如一座城市。四周裝點著耕田、葡萄園、牧場、林苑，各類家畜、野獸四處游蕩。宮殿的全部廳堂皆鑲以黃金、寶石和珠貝，餐廳裝有可旋轉(zhuǎn)的象牙天花板，并設(shè)有孔隙，可從頂上灑下鮮花、香水。正廳呈圓形，像天空那樣日夜不停地旋轉(zhuǎn)。海水和礦泉水在浴池中奔涌不息。尼祿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建成了宮殿，舉行落成典禮時他贊嘆道：”我終于開始像人一樣地生活了！'“（《羅馬十二帝王·尼祿傳》）
蘇氏的描述不可盡信。他的著作中頗有一些道聽途說的奇聞逸事，也有很多夸張的成分。上述引文中最可疑的就是所謂“可像天空一樣晝夜旋轉(zhuǎn)的天花板”———按字面意思理解，似乎是指餐廳房頂上安裝了某種可旋轉(zhuǎn)的機械設(shè)備，但無論從古代技術(shù)水平還是考古發(fā)現(xiàn)看，這樣的“奇巧*技”在當時都是不大可能存在的。
不過，從建筑史的角度考量，“金宮”還算是可圈可點。突出體現(xiàn)在編號128的“八角大廳”。它是現(xiàn)存宮室東半部分的主體建筑，罕見的八邊形柱體上覆以一個直徑14.7米的混凝土穹頂，穹頂中央開有一孔，作為采光口，光柱自圓孔傾瀉而下，隨時間變化在室內(nèi)移動———或許這就是“可像天空一樣晝夜旋轉(zhuǎn)”的傳說之由來？從內(nèi)部空間設(shè)計到混凝土材料的運用，八角大廳都跟半個世紀后哈德良皇帝在羅馬建造的萬神廟十分相似（萬神廟的結(jié)構(gòu)是圓柱體上疊加圓頂），雖然穹頂直徑只及后者的1／3，它可以說是萬神廟的先聲，甚至可能為萬神廟的設(shè)計提供了一個樣板。
八角大廳像一個縮小了的萬神廟。盡管內(nèi)部裝飾被剝得一干二凈，其“毛坯房”的原始面貌倒是更能襯出空間結(jié)構(gòu)的精美。我們一眾游客，在瀏覽了20多間陰暗乏味的宮室之后，八角大廳讓我們眼睛一亮。
安娜說：“我們還不清楚八角大廳的真實功用，很多學(xué)者猜測，這里是一個宴會廳———你們知道，尼祿最熱衷的活動就是開'派對'.”
尼祿是一個藝術(shù)和體育“發(fā)燒友”，常以戲劇演員、歌唱演員、馬車賽車手、拳擊運動員、角斗士等不同身份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據(jù)《尼祿傳》記載，尼祿還是個半大孩子起就開始學(xué)習歌唱，為保護嗓子，他經(jīng)常用嘔吐的辦法清洗腸胃，戒吃有核之果和有害嗓子的食物。雖然貴為君主，他時常不理朝政，動不動跑去那不勒斯的劇院登臺“票戲”，一唱就是好幾天。有一回在演唱時發(fā)生了地震，尼祿毫不驚慌，直到把一首曲子唱完才離開。
“歌臺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凄凄”———此番情景大概也在這羅馬的“阿房宮”中出現(xiàn)過吧？只不過，那“朝歌夜弦”者恐怕不是宮女樂伎，而是皇帝尼祿本人。他不但愛表演，還要強迫別人欣賞他表演，唱歌時總是下令把劇場大門關(guān)得死死的，任何人哪怕有燃眉之急也不準離開———可見皇帝的歌藝并不怎么樣?！赌岬搨鳌氛f，一些婦女因此竟將孩子生在了劇場里，還有的人不得不偷偷跳墻逃走，或者裝死，讓人把他們抬出去。
夏天里的一把火
“金宮”的建成，得益于一場火災(zāi)。
公元64年7月，羅馬爆發(fā)原因不明的特大火災(zāi)，一連燒了9天，大火摧毀了羅馬14個城區(qū)的7個，還有3個遭到嚴重破壞。據(jù)蘇維托尼烏斯、塔西佗、迪奧·卡西烏斯等史家揭露，這場大火使尼祿心花怒放，火焰的絢麗景象激起了他的藝術(shù)沖動，他穿上戲裝，登上一處高塔，一邊觀賞大火一邊高唱“特洛伊的陷落”。燃燒的城市被他當成了天然舞臺，即興表演起荷馬史詩里的段子，連布景都不需要另外搭。羅馬人見尼祿如此幸災(zāi)樂禍，便紛紛傳說放火者就是皇帝本人。
而尼祿后來的所作所為，也似乎在為這傳言增加可信度———借焚城之機，尼祿把大片居民區(qū)據(jù)為己有，斥以5000萬塞斯特爾提烏斯的巨資，在焦土上新建一座皇宮，名為“金宮”。
“金宮”的規(guī)模大得驚人?！赌岬搨鳌酚涗浟水敃r民間流傳的一個笑話：“整個羅馬正在完全被宮殿吞并；趕快遷到維愛去，公民們！趁維愛還沒有被劃歸宮殿?！本S愛是位于羅馬以北20公里的“衛(wèi)星城”，尼祿為了蓋私家花園，幾乎把整個羅馬城占為己有，老百姓快沒地方住了，這當然要激起民憤。
而尼祿顯然認為這把火燒得好，燒得及時，“天助我也”，燒出了一個新天地。他究竟是不是縱火人？
大多數(shù)史家都附和指控者。以嚴謹著稱的塔西佗卻說：不一定。他認為大火只是給了尼祿一個大興土木的機會，而之所以要大興土木，乃是因為皇帝在審美情趣上的需要。塔西佗的《編年史》揭示了一件有趣之事：火災(zāi)后的建設(shè)不僅包括尼祿的“金宮”，也包括未被皇宮占據(jù)的地區(qū)。羅馬城的布局在火災(zāi)前是隨意、零亂的，尼祿規(guī)定，重建時房屋和街道必須測量好再建，留出寬闊的道路，建筑物的高度也有限制，留出空地，民房前面加筑柱廊，以為蔭護。尼祿甚至提出用自己的錢來承修這些柱廊，在一定期限內(nèi)完成加修柱廊的業(yè)主還有獎！
一場大火，燒去大半個羅馬，卻成就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尼祿是一位暴君，但他也有思想，有世界觀，有意識形態(tài)，并且懂得利用建筑和雕塑宣傳他的意識形態(tài)。
在歷史的煙塵淡去之后，打入冷宮的建筑開始浮出地面，向世人顯示它的藝術(shù)價值。
羅馬的房地產(chǎn)項目
“尼祿繼承了他的母親，然后吃掉了她；他強*了他的妹妹；燒掉了羅馬的12個城區(qū)；處死了塞內(nèi)加；在拉特蘭嘔吐出青蛙；把彼得釘在了十字架上；砍了保羅的頭；統(tǒng)治了13年零7個月；最后被狼吃掉了。”在尼祿的地下宮殿“金宮”（Domus Aurea），我想起一份中世紀編年史對這位羅馬暴君的一生所作的妖魔化總結(jié)。
我從沒見過如此幽暗恐怖的古代遺址。一個又一個空蕩蕩、功能不明的房間，大的超過100平方米，小的僅容轉(zhuǎn)身，清一色光禿禿的泥地、光禿禿的磚墻，灰泥砌縫*露在外，不見任何表面裝飾———沒有馬賽克鑲嵌，也沒有大理石雕刻，仿佛是一大套未經(jīng)裝修的公寓“毛坯房”，而且還都是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這宮殿像一個惡夢。倒是非常符合一般人對于暴君的想象。
地面上的希臘羅馬廢墟，即便僅存斷墻殘柱，通常也有種雕塑般的殘缺美，甚至比完整的建筑物更能引發(fā)人們對時間和歷史的深沉思索。這類廢墟在羅馬比比皆是。然而尼祿的地下宮殿卻不是這樣。它不似偉岸雕像的肢體，說得難聽點，更像一具剝了皮的怪物尸首。
“金宮”的八角大廳像一個縮小了的萬神廟我們一行15人，在導(dǎo)游安娜的帶領(lǐng)下，按照為游客規(guī)定的路線，在“尸體”的五臟六腑內(nèi)轉(zhuǎn)悠。穿過入口處的鐵柵門，走進洞口，溫度便驟然降低，一股寒颼颼的陰風撲面吹來。前面是一條30米長的狹窄通道。安娜走在前面，她的手電在地上、墻上畫出模糊不定的光暈。這隧道似的長廊，像密封性能不甚良好的管道，拱頂表面不時可見滲水跡象，洇濕的部分生出了片片苔蘚，那暗綠的顏色有深有淺，像暈染技法作出來的壁畫。
然后就是宮室———一連串沒有窗的房間，不清楚是何功用，它們惟一的身份就是考古學(xué)家標注的編號：36、35、37、47……從房間到房間，有門洞或走廊連接，走廊里同樣是暗無天日。有時一個轉(zhuǎn)彎，或是鉆出某個門洞時，豁然出現(xiàn)一寬敞但仍然陰暗的廳堂，四壁明顯鑿有窗眼，卻被磚塊封得嚴嚴實實，不留縫隙。偶爾，天花板上出其不意地裂開一道口子，漏進一線天光，有舞臺頂燈的戲劇效果。
這監(jiān)牢般的宮殿的主人，該有著怎樣的幽閉恐懼心理？
聯(lián)想到尼祿皇帝殘害基督徒的傳說，可真有點毛骨悚然了。據(jù)說，尼祿發(fā)明了一種酷刑，往捉來的基督徒身上鑿洞，塞進棉燈芯“點天燈”，就靠人體脂肪維持燃燒，作為夜間照明用的“人炬”。如此“人炬”，同無道商紂的“炮烙”之刑有得一比。
在寂靜中，忽聽見安娜幽幽地說道：“你們可別以為尼祿時代的'金宮'也像現(xiàn)在這樣簡陋。想象一下吧，房間里曾經(jīng)布滿金葉、寶石、象牙裝飾，地板和墻上都是鑲嵌、壁畫?！币驗槭褂昧舜罅康狞S金，皇宮才被稱作“金宮”。
“金宮”現(xiàn)存面積9290平方米，至少有300個房間；目前已發(fā)掘出150間，開放給游客參觀的只是32個。這32個“毛坯房”總的來說大同小異，一樣的陰暗閉塞，一樣的缺少修飾，作為旅游景點，“金宮”是令人失望的。
然而安娜反復(fù)強調(diào)，現(xiàn)在看到的這部分“金宮”并不能代表它的本來面目。
單就規(guī)模而言，“金宮”可能是羅馬有史以來的“房地產(chǎn)開發(fā)項目”。有數(shù)字為證：公元68年“金宮”初步建成并“交付使用”時，總面積達80萬平方米。80萬平方米是什么概念？對比一下世界現(xiàn)存的宮殿建筑群———北京紫禁城就清楚了：紫禁城總面積為72萬平方米，比“金宮”要小上百分之十。
的確，現(xiàn)存的9290平方米除以80萬平方米，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零頭。
“終于開始像人一樣生活了！”
那么，原版“金宮”究竟豪華到了何等程度？且來看看為羅馬皇帝作傳的蘇維托尼烏斯是如何“報道”的：“門廊如此之高大，足以容納一尊120羅馬尺（37.2米）高的尼祿巨像；殿廡如此之寬廣，僅三排柱廊就有1羅馬里（約1500米）長。池塘像海一樣寬，岸邊樓房之多宛如一座城市。四周裝點著耕田、葡萄園、牧場、林苑，各類家畜、野獸四處游蕩。宮殿的全部廳堂皆鑲以黃金、寶石和珠貝，餐廳裝有可旋轉(zhuǎn)的象牙天花板，并設(shè)有孔隙，可從頂上灑下鮮花、香水。正廳呈圓形，像天空那樣日夜不停地旋轉(zhuǎn)。海水和礦泉水在浴池中奔涌不息。尼祿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建成了宮殿，舉行落成典禮時他贊嘆道：”我終于開始像人一樣地生活了！'“（《羅馬十二帝王·尼祿傳》）
蘇氏的描述不可盡信。他的著作中頗有一些道聽途說的奇聞逸事，也有很多夸張的成分。上述引文中最可疑的就是所謂“可像天空一樣晝夜旋轉(zhuǎn)的天花板”———按字面意思理解，似乎是指餐廳房頂上安裝了某種可旋轉(zhuǎn)的機械設(shè)備，但無論從古代技術(shù)水平還是考古發(fā)現(xiàn)看，這樣的“奇巧*技”在當時都是不大可能存在的。
不過，從建筑史的角度考量，“金宮”還算是可圈可點。突出體現(xiàn)在編號128的“八角大廳”。它是現(xiàn)存宮室東半部分的主體建筑，罕見的八邊形柱體上覆以一個直徑14.7米的混凝土穹頂，穹頂中央開有一孔，作為采光口，光柱自圓孔傾瀉而下，隨時間變化在室內(nèi)移動———或許這就是“可像天空一樣晝夜旋轉(zhuǎn)”的傳說之由來？從內(nèi)部空間設(shè)計到混凝土材料的運用，八角大廳都跟半個世紀后哈德良皇帝在羅馬建造的萬神廟十分相似（萬神廟的結(jié)構(gòu)是圓柱體上疊加圓頂），雖然穹頂直徑只及后者的1／3，它可以說是萬神廟的先聲，甚至可能為萬神廟的設(shè)計提供了一個樣板。
八角大廳像一個縮小了的萬神廟。盡管內(nèi)部裝飾被剝得一干二凈，其“毛坯房”的原始面貌倒是更能襯出空間結(jié)構(gòu)的精美。我們一眾游客，在瀏覽了20多間陰暗乏味的宮室之后，八角大廳讓我們眼睛一亮。
安娜說：“我們還不清楚八角大廳的真實功用，很多學(xué)者猜測，這里是一個宴會廳———你們知道，尼祿最熱衷的活動就是開'派對'.”
尼祿是一個藝術(shù)和體育“發(fā)燒友”，常以戲劇演員、歌唱演員、馬車賽車手、拳擊運動員、角斗士等不同身份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據(jù)《尼祿傳》記載，尼祿還是個半大孩子起就開始學(xué)習歌唱，為保護嗓子，他經(jīng)常用嘔吐的辦法清洗腸胃，戒吃有核之果和有害嗓子的食物。雖然貴為君主，他時常不理朝政，動不動跑去那不勒斯的劇院登臺“票戲”，一唱就是好幾天。有一回在演唱時發(fā)生了地震，尼祿毫不驚慌，直到把一首曲子唱完才離開。
“歌臺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凄凄”———此番情景大概也在這羅馬的“阿房宮”中出現(xiàn)過吧？只不過，那“朝歌夜弦”者恐怕不是宮女樂伎，而是皇帝尼祿本人。他不但愛表演，還要強迫別人欣賞他表演，唱歌時總是下令把劇場大門關(guān)得死死的，任何人哪怕有燃眉之急也不準離開———可見皇帝的歌藝并不怎么樣?！赌岬搨鳌氛f，一些婦女因此竟將孩子生在了劇場里，還有的人不得不偷偷跳墻逃走，或者裝死，讓人把他們抬出去。
夏天里的一把火
“金宮”的建成，得益于一場火災(zāi)。
公元64年7月，羅馬爆發(fā)原因不明的特大火災(zāi)，一連燒了9天，大火摧毀了羅馬14個城區(qū)的7個，還有3個遭到嚴重破壞。據(jù)蘇維托尼烏斯、塔西佗、迪奧·卡西烏斯等史家揭露，這場大火使尼祿心花怒放，火焰的絢麗景象激起了他的藝術(shù)沖動，他穿上戲裝，登上一處高塔，一邊觀賞大火一邊高唱“特洛伊的陷落”。燃燒的城市被他當成了天然舞臺，即興表演起荷馬史詩里的段子，連布景都不需要另外搭。羅馬人見尼祿如此幸災(zāi)樂禍，便紛紛傳說放火者就是皇帝本人。
而尼祿后來的所作所為，也似乎在為這傳言增加可信度———借焚城之機，尼祿把大片居民區(qū)據(jù)為己有，斥以5000萬塞斯特爾提烏斯的巨資，在焦土上新建一座皇宮，名為“金宮”。
“金宮”的規(guī)模大得驚人?！赌岬搨鳌酚涗浟水敃r民間流傳的一個笑話：“整個羅馬正在完全被宮殿吞并；趕快遷到維愛去，公民們！趁維愛還沒有被劃歸宮殿?！本S愛是位于羅馬以北20公里的“衛(wèi)星城”，尼祿為了蓋私家花園，幾乎把整個羅馬城占為己有，老百姓快沒地方住了，這當然要激起民憤。
而尼祿顯然認為這把火燒得好，燒得及時，“天助我也”，燒出了一個新天地。他究竟是不是縱火人？
大多數(shù)史家都附和指控者。以嚴謹著稱的塔西佗卻說：不一定。他認為大火只是給了尼祿一個大興土木的機會，而之所以要大興土木，乃是因為皇帝在審美情趣上的需要。塔西佗的《編年史》揭示了一件有趣之事：火災(zāi)后的建設(shè)不僅包括尼祿的“金宮”，也包括未被皇宮占據(jù)的地區(qū)。羅馬城的布局在火災(zāi)前是隨意、零亂的，尼祿規(guī)定，重建時房屋和街道必須測量好再建，留出寬闊的道路，建筑物的高度也有限制，留出空地，民房前面加筑柱廊，以為蔭護。尼祿甚至提出用自己的錢來承修這些柱廊，在一定期限內(nèi)完成加修柱廊的業(yè)主還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