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將亡必有妖孽
艾思奇
舊小說上有很多惡人，生平天不怕地不怕，但到將死的時候，就被冤鬼糾纏著算帳，弄得啼笑俱非，異常可憐。圣人能將這事擴(kuò)大成社會存亡的道理，所以就說：“國家將亡，必有妖孽。”
妖孽是將亡的表現(xiàn)，但非滅亡的原因。妖孽的出現(xiàn)，大抵總在病入膏肓，神經(jīng)昏亂的時候。生平毫不放在眼下的小鬼竟也敢來跳梁，可知惡人在這時是多么腐朽而不堪藥救了。
中國現(xiàn)在有不少的妖孽，人們惶惶然感覺到自身之將亡，是很有道理的。有人曾用也是妖孽之一的科學(xué)靈乩圖請先烈的在天之靈來談話，結(jié)果也是說：“中國將要亡了。”
但雖明明知道要亡，圣人們卻不會灰心的。眼見得周室已經(jīng)式微，孔孟還是不遠(yuǎn)千里地到處去“正人心，僻邪說”，想把奄奄一息的社稷維持下去。“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一大股浩然之氣，也委實值得欽佩?？上Э偸羌偻袌蛩聪韧鮽兊呐f鬼來哄著人，而其背后隱藏不了妖魂的出現(xiàn)，自身就是國敗家亡的榜樣，那里還能挽回末運呢?因此，雖然不怕腳痛地走遍列國，叫人尊周室，盡臣節(jié)，而結(jié)果每到一處，仍碰得滿鼻子是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并不是因為最后忽然良心發(fā)現(xiàn)——討債鬼逼得太利害了，才不得不用其招牌來抵擋的。社會將死，也有它的代表人出來言不著邊際的善，用做作的笑臉向冤魂軟騙。但結(jié)局只騙騙幻想中的妖孽，騙騙冤魂而已，并不能違抗死這“必然”的。
終于在死了的周室的地土上，成長起新興的秦。
原載1934年6月28日《中華日報·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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