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例講解澳洲人的生活是什么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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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們住在一對老夫婦開的包早餐的家庭旅店。他們是從英國來的,在澳洲住了25年,男的曾是鐵路工程師,女的是博物館售票員,現(xiàn)在都退休了。于是,把家門打開做旅店招待游客。
     
    我們夜里10點多才趕到這家旅店。兩個英國老人西裝筆挺地打開門,把我們接進屋,為我們安排好住處后說:“明天早上8點到9點之間,任何時間都可以吃早餐。”然后,很有分寸地同我們寒暄幾句,就告辭回閣樓上睡覺去了。
     
    早上一進餐廳,我差點叫出來,那位前鐵路工程師居然打著領結在等著我們。我心里想:至于嗎,當晚在酒店過夜的客人除我們倆,不就還有一對從墨爾本來度蜜月的新婚夫婦嗎?
     
    當我坐下,他用絕對五星級酒店餐廳侍者的標準口氣和上身微微前傾的姿勢問我:“用咖啡,還是茶?”
     
    我盯著那精致的蝴蝶結上面皮膚已松弛但仍挺著的脖子,說:“茶,謝謝。”
     
    當他轉過身去,那已蓋不住頭皮,但仍梳得整整齊齊的銀白色頭發(fā)提醒我:那下面是一個一絲不茍的英格蘭頭腦。
     
    他從廚房里杷茶壺端來放到我桌上,說:“請慢用。”隨手給茶壺蓋了個小棉罩。原來是怕茶涼了,給茶壺度身定做的一個不大不小的棉襖。讓我驚訝的是:這個只有一個半手掌大的茶壺罩的面料,竟同桌布、椅墊和窗簾的面料都是一致的。
     
    再仔細打量這個餐廳,有四張桌子,四個同樣蓋著茶壺的小棉罩,像四只小兔子一樣趴在桌子上。墻上掛了六幅淡雅的水彩畫,襯托一幅自負的丘吉爾油畫。
     
    櫥柜上擺著六個英國人家中慣有的高腳銀器,使人不由得想起走路都顫顫巍巍,但仍仔細擦著紅紅嘴唇,穿著絲襪的英國老太太。
     
    我正在神游,那英國老工程師又無聲地走到我身邊,輕聲問:“您要的煮雞蛋,是要老一點兒,還是嫩一點兒?”
     
    真不愧是英國人!按全世界任何標準,這都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旅店,但它的服務仍是一板一眼,一點不走樣的英國程序。
     
    看我們吃完了早餐,他拿來一個精美的筆記本和一盒帶針的小旗,說:“如果兩位不介意的話,能否給我們簽個字并留下地址,再把小旗插到墻上的世界地圖中,你們家鄉(xiāng)的位置上。”
     
    我問:“這是干什么呢?”
     
    他說:“這代表本旅店曾榮幸地接待過你們,您的家鄉(xiāng)可能還會有人再光顧這里,你們插的旗會給您的同胞帶來他鄉(xiāng)遇故知的驚喜。”
     
    我和王石對看一眼,分別在還沒有人插的香港和深圳的位置上莊嚴地插上兩枚小紅旗。看著這些稀稀落落插在世界版圖上顏色各異的小旗,我說:“這像太陽永不落的大英帝國。”那老人知道我是從香港來的,禮貌地陪我尷尬地笑了一笑。
     
    插完旗,我問他:“您是怎么來這里的?”
     
    那英國老人竟問我:“我是否可以坐下來同你們談?”
     
    我大吃—驚,忙說:“這是您的家。”
     
    他說:“但也是旅店。”
     
    王石聽了,眉毛往上一挑,說:“這才是職業(yè)精神!”
     
    他坐下來一聊,我們才知道他原來是撒切爾鐵政時代的受害者。20世紀70年代撒切爾夫人上臺后,為提高英國競爭力,除了對國有企業(yè)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私有化外,還關閉了很多政府補貼但沒有希望的煤礦。此舉引起大規(guī)模警民的沖突,鐵娘子最后不惜動用軍隊強行關閉煤礦,那時這位鐵路工程師正受雇于運輸煤的鐵路公司。
     
    他說:“實際上礦工們都知道,煤炭競爭不過石油,煤礦連年虧損,只有靠補貼才能經(jīng)營下去,總有一天政府補不起會關閉的。但是礦工有選擇嗎?煤礦越采越貧,他們也沒有其他生存技能,關閉礦山就等于判他們死刑,早死當然不如晚死,所以要和政府鬧。我那時已有三個孩子,我不想讓他們在沒有希望的礦區(qū)發(fā)展。可是人都有惰性,如果不是撒切爾強行關閉礦山,我也不會下決心來澳大利亞的。”
     
    “那為什么是澳洲?為什么是塔斯馬尼亞?”我繼續(xù)問。
     
    他說:“你知道嗎?我們英國人對澳大利亞、加拿大和美國有一種酸溜溜的情結。我們6000萬人擠在又冷又潮又小的島上,我們生的三個"兒子"卻一個比一個大,特別是澳洲才2000萬人就擁有這樣廣闊、陽光明媚的土地。
     
    “可是真要移民到這三個地方,英國人心里都有點怕,不是一般移民的害怕心理,而是怕被"兒子"瞧不起的怕。當人沒活路時,就不怕丟面子了。既然從冷的地方出來,就要找陽光最多的地方,于是我們到了這里。
     
    “說起來頗諷刺,我們的四個孩子在澳洲長大后,有三個又移民回英國去了。年輕人要的是熱鬧和大城市的繁華,所以這么漂亮的島也留不住他們。”
     
    “那您后悔嗎?”我問。
     
    “哈哈!我現(xiàn)在的廚房比我原來在英國的客廳還大;這里的水是全世界最干凈的,你們現(xiàn)在喝的就是我從房頂接來的雨水,不用過濾就達到你們喝的瓶裝飲用水的標準;這里的緯度度數(shù)同紐約差不多,可是冬天平均溫度是11攝氏度;還有這里的陽光和空氣,都是錢買不到的。人老了,才知道怎么活,我現(xiàn)在真是感謝撒切爾夫人,如果不是她逼我,我可能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