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外不是人,“不合時宜”的蘇軾
明人曹臣所編《舌華錄》載,蘇軾一日飯后散步,拍著肚皮,問左右侍婢:“你們說說看,此中所裝何物?”一婢女應(yīng)聲道:“都是文章?!碧K軾不以為然。另一婢女答道:“滿腹智慧?!碧K軾也以為不夠恰當。愛妾朝云回答說:“學士一肚皮不合時宜?!碧K軾捧腹大笑。
梅桑榆:“不合時宜”的蘇軾
蘇軾對朝云的回答,大笑認可,是因為他的確“不合時宜”。他先是上書批評王安石推行新法引起的種種弊端,建議神宗趙頊不要“求治太急,聽言太廣,進人太銳”;又在開封府進士考試時,出試題影射王安石慫恿神宗趙頊獨斷專任,敗壞國事,結(jié)果觸怒王安石,被誣告借父親去世,扶喪歸川時販運私鹽,接連遭到“變法派”的打擊排擠,于熙寧四年(1071年)自請離京,出任杭州通判(副州長)。以后十多年里,蘇軾輾轉(zhuǎn)于杭州、密州、徐州、湖州、黃州等地任職,且不斷受人誣告陷害,以致在湖州任上被捕入獄,險些被殺。直到1085年,神宗趙頊死后,才得以回京任職。
蘇軾外任十多年,吃盡了“變法派”的苦頭,但是,當司馬光決定廢除新法時,他又唱起反調(diào),說“法相因則事易成,事有漸則民不驚”,新法與舊法各有利弊,且推行多年,即使要廢除新法,也需循序漸進,不可驟然廢之。司馬光拒不采納他的建議,蘇軾又在政事堂議政時陳述自己的看法。蘇軾的不合作態(tài)度,令司馬光非常氣憤。當時的御史、諫官多為司馬光推薦,盡管司馬光并未授意,他們也知道應(yīng)該怎么干,于是蘇軾又開始不斷遭到“保守派”的攻擊陷害,兩年后不得不再次離開政治斗爭的漩渦,出任杭州知州(州長)。
此后4年,蘇軾曾兩次被召回中央任職,但打擊迫害如影隨形,元豐八年(1093年),任禮部尚書(禮儀祭祀部長)的蘇軾再次請求外任,出知定州。但外任又豈能躲過禍災?這一年,哲宗趙煦親政,起用“變法派”,黜退“保守派”,重新掌權(quán)的“變法派”對“保守派”大舉報復,蘇軾又被當做“保守派”遭到攻擊誣陷,被一貶再貶,一直貶到嶺南的儋州(今海南省儋縣西北),直到哲宗死后,徽宗趙佶即位大赦,才得以“內(nèi)移”,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七月,于北歸途中病死于常州,終年65歲。蘇軾死后也不得安寧,他去世第二年,巨奸蔡京任宰相,將司馬光、文彥博等“保守派”120余人定為奸黨,刻碑立于各郡縣,名曰“元祐奸黨碑”,蘇軾也名列其中,他的文集,也被蔡京下令禁毀。
蘇軾的“不合時宜”,使他既不被“變法派”所容,也不見容于“保守派”,后半生不斷受到打擊迫害,歷盡磨難。然而,這種“不合時宜”,其實是他的一種選擇,并非任性所為,更非庸人刁夫所說的“不識時務(wù)”。他之所以既不追隨王安石,也不追隨司馬光,始終保持特立獨行的姿態(tài),堅持自己的政治見解,用司馬光的話說,是“專利國家而不為身謀”,用林則徐的話說,是“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蘇軾在《怪石詠》一詩中,借夜夢怪石,聽其自道身世的手法,贊揚其“意欲警懼驕君悛”、“萬牛喘汗力莫牽”、“震霆凜霜我不遷”的節(jié)操氣概和“雕不加文磨不瑩”的天然本色,可謂是以怪石自況。蘇軾作為四朝老臣,對仁宗、英宗、神宗、哲宗都上書直言朝政之弊,進行過尖銳的批評,正如《怪石詠》詩句所言,為使君王有所警懼,對政治錯誤能夠悔過,不畏“震霆凜霜”,將生死榮辱置之度外。
蘇軾的命運,也是中國歷代憂國憂民,特立獨行的知識分子的命運。他們的悲慘命運,是專制制度禁絕不同聲音或反對意見的具體體現(xiàn)。而他們的命運,也對當代與后世的知識分子起到警示和震懾作用,使得大多數(shù)臣民畏于帝王、權(quán)臣與官吏的淫威,變成了茍且偷安、聽天由命的順民,或是看風使舵、毫無節(jié)操的識時務(wù)的“俊杰”。
(文:梅桑榆 轉(zhuǎn)自國學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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