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澄
元澄這個名字,也許大家并非耳熟能詳,但是在中國歷史上,誰也不會忘記北魏孝文帝那場著名的漢化改革。這場改革,不僅使北魏這個由拓拔鮮卑少數(shù)民族組建的政權(quán)在政治制度、經(jīng)濟基礎(chǔ)上完全轉(zhuǎn)變?yōu)闈h族傳統(tǒng)的政權(quán)形式,而且在民族融合、文明發(fā)展進程中邁出了重要的一步。然而,在當時的歷史環(huán)境中,孝文帝的改革并非一帆風順,他是在一批智士謀臣的支持與配合下完成這千秋大業(yè)的。宰相元澄,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功臣。
少年掛帥 征戰(zhàn)建功
元澄(公元467—519年),字道鏡,本名拓跋澄,出身于北魏皇族。他的祖父是太武帝拓跋燾的長子、景穆太子拓跋晃,因早死于太武帝之前,而未登上皇位;他的父親是任城康王拓跋云,曾都督中外諸軍事,為國建功立業(yè),后死于雍州刺史任上;他的伯父便是那“養(yǎng)威布德,懷輯中外”卻英年早逝的文成帝拓跋?。
獻文帝皇興元年(467年),赫赫皇族中又誕生了兩名小成員,一位是后來的孝文帝拓跋宏(元宏),一位便是拓跋澄(元澄)。這叔侄倆(元澄是孝文帝的堂叔)是在一個很特殊的歷史環(huán)境中長大的。當時,他們的祖上已經(jīng)統(tǒng)一了北方,實現(xiàn)了對中原的穩(wěn)定統(tǒng)治,而少數(shù)民族與漢族中原文化也處在緩慢的對抗,碰撞與交融之中。太武帝拓跋燾曾經(jīng)進行過最初步的漢化改革,然而真正大規(guī)模的漢化運動是在他們出生前一年拉開序幕的。
這一年,文成帝的皇后——馮太后臨朝聽政,開始了她對北魏朝政長達二十四年的控制。這位出身漢族的女主粗通文墨,生性嚴明,并且頗具革除時弊的魄力與決心。她大量引用漢族士人,讓他們制定法令,按中原政權(quán)以儒教古訓(xùn)為傳統(tǒng)的模式建立起一套禮儀制度;她崇尚儒家文化,執(zhí)政后,馬上下令在全國各郡設(shè)置太學(xué),選當?shù)卮笞遄拥苋雽W(xué),以復(fù)興儒教;她還下令設(shè)立皇宗學(xué),讓皇族子弟入學(xué)讀書;用《勸誡歌》、《皇誥》等書向孝文帝及鮮卑貴族灌輸儒教觀念??梢韵胍?,幼兒和少年時期的元澄承作為皇宗學(xué)的教育對象之一,接受了多少漢族文化知識,樹立了何等的思想觀念。據(jù)史載,他少年時勤奮好學(xué),聰明靈悟,除了善于吟誦詩文外,還能言善辯,往往令大人們嘖嘖贊嘆。
公元481年,任城康王去世,年僅14歲的元澄承襲父爵,成了一位少年王爺。當時,與他同歲的元宏已作了皇帝,他經(jīng)常親切地稱元澄為“任城”,而元澄仕途的第一步就是擔任征北大將軍,跟隨孝文帝南征北戰(zhàn)。太和九年(公元385年)十二月,漠北大草原的柔然(時稱“蠕蠕”)又貿(mào)然犯邊。這個十六國時期從蒙古草原上壯大起來的民族,總是“夏則散眾放牧,秋肥乃聚,背寒向溫,南來寇抄”,它雖與北魏時戰(zhàn)時和,卻一直是北魏邊境上的主要威脅。這次孝文帝為了打擊柔然,保御邊疆,任命元澄使持節(jié)、都督北討諸軍進行討伐。柔然在大軍威懾下,倉皇北逃,元澄取得他仕途中的第一個勝利。
當時,北魏除了北邊有強敵,西南也時有叛亂。這年梁州的氐人又蠢蠢欲動,起來造反。朝廷便讓首戰(zhàn)告捷的元澄轉(zhuǎn)任征南大將軍,都督梁、益、荊三州諸軍事,并擔任梁州刺史。臨行之前,馮太后(文明太后,孝文帝的祖母)親自在宮中接見元澄,對這位年僅十八年的大將軍進行訓(xùn)誡和鼓勵。她還對當時在場的中書令李沖說:“這孩子氣貌不凡,談吐文雅,以后肯定要成為宗室子弟中的佼佼者,他此去平定叛亂,肯定不會辜負我的重望。你可以記住我今天說的話,我是不會隨便沒根據(jù)地評論人的。”元澄來到梁州,深入民間,考察當?shù)刎登既说娘L俗習性,以懷柔之道誘導(dǎo)反叛的氐帥投誠歸附。他還上表朝廷讓這些世為兇狡的氐帥做地方官吏。比如,仲顯做循城鎮(zhèn)副將,楊卜做了廣業(yè)郡(今甘肅成縣)的太守,叱盤做了固道鎮(zhèn)(今甘肅徽縣東北)副將。其余的氐族首領(lǐng),也量其才能而任用,對款附者進行獎賞,對違命不從、頑固不化的,進行堅決的打擊和誅殺。沒過多久,等元澄回京時,仇池(今甘肅西和縣西南)一帶已安定下來,西南各族也款附歸順了朝廷,那里的人民安居樂業(yè),傳誦著少年刺史元澄的美名。
由于平定有功,朝廷對元澄進行了嘉獎,加侍中,賜衣一套,乘馬一匹。隨后,元澄轉(zhuǎn)任征東大將軍,并開府,任徐州刺史。他治理有方,不僅在當?shù)厣畹妹裥?,而且在朝廷也有了一定的聲望?BR> 年齡還未及弱冠就轉(zhuǎn)戰(zhàn)南北,捷報頻傳,使得元澄在滿朝文武中顯得格外出類拔萃。有一次,他到京城上朝,孝文帝事后專門將他留了下來,兩人在皇信堂引古論今,品評人物。孝文帝后來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他說:“原來鄭國的子產(chǎn)鑄了刑書,卻遭到了晉國叔向的非議。子產(chǎn)和叔向都是古代的賢士,那么究竟誰有得誰有失呢?”元澄鎮(zhèn)定應(yīng)答:“當時鄭國勢力較為寡弱,又迫于強鄰的威脅,百姓人心不穩(wěn),所以鑄了刑書,以示威信,否則其國必亂。這個做法雖然有違古訓(xùn),但合乎當時鄭國的客觀環(huán)境,根據(jù)變化的實際情況而制定濟世之法,子產(chǎn)無疑是正確的。至于叔向的譏議,無非是提醒人們不能忘古訓(xùn),因此道理上也不錯,但于具體的事務(wù)卻無裨益?!毙⑽牡壅f:“看來任城是想做我大魏的子產(chǎn)了!”元澄坦然地說:“子產(chǎn)的政道合乎當時,美名流傳史冊,憑我的平庸淺陋,怎么敢跟他相比呢?但依我之見,陛下如今固然廣有國土,但天下仍未統(tǒng)一,江南還控于異姓之手,在這種情況下,只能以威懾服,不能以禮治平;暫時還應(yīng)使用子產(chǎn)的辦法,等到天下大同,再以王道教化黎民?!毙⑽牡勐犃嗽芜@番議論,不由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原來孝文帝這時正計劃改革方案,卻苦于無人知曉他的想法,元澄的回答正中他的下懷。于是,他笑著說:“如果沒有你任城王,朕真的無法明白變革的道理。朕正想創(chuàng)改朝制,應(yīng)當與任城共同完成這千秋大業(yè)?!?BR> 擁護遷都 協(xié)助改革
既然孝文帝已覓得元澄這個變革知音,便決心重用他來幫助自己完成改革大業(yè)。元澄很快被征為中書令,后改授尚書令,高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之位。
元澄當上宰輔不久,南方的齊武帝肖賾(zé)派了使臣庾篳(bì)來朝見。這位大使見到年輕的宰相元澄,看他風神俊逸,儀表堂堂,出言文雅,不由為他的名士風度所傾倒。他做夢也沒想到,在這個他們認為的北狄“索虜”之國。竟有如此氣質(zhì)的人。他情不自禁地對主客郎張彝贊嘆道:“往日魏國的任城以武著稱(指任城康王拓跋云),今天的任城以文見美?!彼貒?,還經(jīng)常向南邊的人提到元澄的文才之美。
對于元澄的文才了解最清楚的莫過于孝文帝。他經(jīng)常說:“任城康王可真有福德,文才武將都出自他一門?!彼f的武將是元澄的弟弟元嵩(字道岳),曾任左中郎將,兼武衛(wèi)將軍,多次在征伐中建立奇功,以勇冠三軍而出名。元澄還有一個弟弟叫元贍(字道周),也頗喜愛文史,但生性貪暴好殺。元澄既恨鐵不成鋼,又深為小弟的行為感到恥辱,于是斷絕了與他的往來。從這件事上我們也可以認識到元澄的正直高潔和愛憎分明,這種品質(zhì)在家人關(guān)系上表現(xiàn)得也許有點無情,但卻是鎮(zhèn)安朝野、輔佐君王最應(yīng)具備的。孝文帝對他這一點最為欣賞。
當時孝文帝經(jīng)常擺宴延請宗室子弟。有一次就在皇信堂,宗室子弟又濟濟一堂,孝文帝下令不用按爵位高低排順序,而論輩份,行家人之禮。行完禮后,便提議讓宗室各言其志,賦詩詠懷。他特地讓元澄作七言連韻詩,并跟他展開了比詩賭賽。大家無拘無束,盡情玩樂,一直到深夜才罷宴。就在這種種聚會中,元澄果真表現(xiàn)出了“宗室領(lǐng)袖”的風范。
孝文帝的“創(chuàng)革”最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是遷都。當時北魏的首都還在平城(今山西大同東北),它地處邊陲,本來就不是水土豐饒之地,作為都城后,隨著人口的增加,物質(zhì)供應(yīng)顯得更加緊張,又沒有方便的水陸交通,從外地運糧很困難。所以,都城人民的生活還不及別的地方富裕,舒適。此外,北邊草原上的柔然日益強大,大有南徙趨勢,是邊境最大的威脅。然而,對于孝文帝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南方中原大地上發(fā)達的經(jīng)濟和高度的文明對他有極大的吸引力;再說,如果能遷都洛陽,也多少能改變一下他們“索虜”的形象,而向中原正統(tǒng)逐漸靠近。遷都同時還是他改革成功的基礎(chǔ)和必要前提,所以孝文帝必須慎重而周全地策劃遷都大事。然而,他所面臨的阻力是巨大的。考慮再三,孝文帝決定以南伐為名,實現(xiàn)遷都計劃。
太和十七年(公元393年)六月丙戌日,孝文帝在明堂召見太常卿王諶,讓他占卜南伐是否能夠取勝。當時占的是“革”卦,孝文帝說:“這是湯、武革命之革,是順應(yīng)天時,符合人意的卦象。”群臣雖然不愿南伐,卻沒有一人敢提出異議。這時,元澄站了出來:“陛下,依微臣認為,革,是改變的意思。要順應(yīng)天人之意,改君臣之命,湯武得此卦是吉卦。陛下如今統(tǒng)治著天下,圣光普照,今日問卦征伐,是伐叛賊,卻不能說是‘革命’。故而,這不是人君之卦,不能說十分吉利?!毙⑽牡勐犃诉@話,十分生氣,便厲聲問元澄:“卦象說‘大人虎變’,怎么能說不吉利呢?”元澄從容應(yīng)對:“陛下龍興已久,怎能僅僅比作虎變!”孝文帝一看元澄不領(lǐng)會自己的意思,不由勃然大怒:“社稷是我的社稷,你任城難道想讓大家沮喪不成?”元澄看孝文帝變了臉,卻并不屈服,據(jù)理直言:“微臣確實明白社稷是陛下的社稷,然臣是社稷的臣子,既然要參予顧問,就一定要竭盡愚忠,以報陛下龍恩?!毙⑽牡蹐詻Q要南伐,所以對元澄的話十分反感,過了好長時間,心情才慢慢平靜下來,說:“各言其志,也不要有什么傷害?!苯Y(jié)果,君臣不歡而散。憨直的元澄此時并不明白孝文帝的真正意圖。
孝文帝起駕回宮之后,又召元澄入宮。還沒等元澄走上臺階,孝文帝便遠遠地對他說:“前面大家討論的‘革卦’,今天我還想再跟你說說。朕之所以在明堂發(fā)火,是怕眾人紛紛進言,阻礙朕的大計,所以假裝生氣以震懾文武百官,任城肯定明白我的意思吧?!庇谑浅馔俗笥?,悄悄對元澄說:“我很明白,今日的行動很難完成。但我大魏興自北土,徙居平城,雖然擁有四海廣土,但車尚不同軌,書尚未同文,天下還未大同,這似乎只是用武之地,并非以文教化之方,要想移風易俗,十分艱難。自古以來崤函是帝宅,河洛是王里,我想大舉南遷,主宰中原,任城意下以為如何?”聽完孝文帝一番肺腑之言,元澄才領(lǐng)悟了這位君王的志向與苦衷,他十分贊同遷都的主張,便高興地對孝文帝說:“伊洛中原地區(qū),是一統(tǒng)天下者應(yīng)占據(jù)的寶地,陛下制御華夏,使四海歸一,天下百姓聽說這個喜訊,肯定要大慶一番。”孝文帝很欣慰他的想法會得到元澄的理解與支持,但他隨之又憂心忡忡起來:“北人都依戀本土,忽然聽說要遷徙向南,肯定會非常驚慌。”元澄轉(zhuǎn)過來又鼓勵孝文帝說:“這既然是一件非常之事,就不必讓常人知道,應(yīng)當采取非常手段。只要陛下圣心堅定不移,料別人也不敢反對。”孝文帝一聽這話,龍心大悅,贊揚道:“任城真是朕的張子房!”于是,一切按計劃進行。
兩個月后,孝文帝率領(lǐng)30萬大軍離開平城向南進發(fā),前往洛陽,與奉命從各地匯聚到那里的幾十萬地方部隊會合。孝文帝向南齊的“南伐”正式拉開了序幕。不料,離開平城不久,就一直秋雨連綿,不見放晴。很多將士都私下埋怨孝文帝竟會一反常規(guī),選擇這樣的鬼天氣去討伐。但孝文帝依舊命令全軍馬不停蹄,趕往洛陽。等到洛陽后,天上仍舊下著纏綿的秋雨,孝文帝卻全副武裝,騎馬站在雨中,命令部隊繼續(xù)向南開拔。被雨搞得痛苦不堪的貴族和兵士們再也不愿意去搞什么南伐,他們齊刷刷跪倒在孝文帝馬前,請求他停止“南伐”。孝文帝說:“我正想經(jīng)營宇宙,一統(tǒng)天下,但你們這幫儒生,幾次擾亂我的大事,我的兵器不吃素,你們不要再多言了!”于是,策馬就要出發(fā),大司馬安定王元休,還有兼左仆射的元澄等人都言辭懇切,哭著勸諫,孝文帝這才說:“既然你們實在不愿意繼續(xù)前進,那就必須同意將都城從平城遷到洛陽來。何去何從,你們選擇吧!”那些鮮卑貴族們來不及細想,答應(yīng)下來,還有一部分人雖不同意遷都,但出于無奈,也不得不勉強同意。孰不知,這里孝文帝與元澄演了一出巧妙的雙簧,終于使遷都的計劃得以順利施行。
隨后,孝文帝又派元澄快馬加鞭奔向代都,宣布遷都的詔令,并總管遷都的一切事宜。元澄到了代都,宣布了詔令,大家聽了無不驚恐萬狀。元澄便充分施展其辯才,引經(jīng)據(jù)典,將遷都的道理向大家逐一說明,眾人這才平靜下來,并表示愿意從命遷都。元澄擔心孝文帝等著心焦,便日夜兼程向南馳報。孝文帝果然等不及,已經(jīng)到了滑臺(今河南滑縣),他們在這兒相會,孝文帝聽元澄匯報了代都情況后,十分高興,說:“如果沒有任城,朕的事業(yè)便不會成功!”不久,元澄被任命為吏部尚書。
公元394年,孝文帝將都城從平城(今山西大同東北)遷到洛陽。孝文帝又留命元澄選拔舊臣。他本著量才錄用,公正合理的原則從幾萬名冗官繁吏中選出了一批比較優(yōu)秀的官員,并按優(yōu)劣程度分為三等,以便任用于新都的職官體系中。讓孝文帝驚嘆的是,那些舊都的官吏不論被選用與否,都毫無怨言地接受了元澄的安排。元澄本人也馬上兼職尚書右仆射。
孝文帝不久便帶群臣到北邙巡視,于是決定游賞洪池,他命元澄準備好龍舟,蕩舟湖上,賦詩詠懷。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便對元澄說:“朕昨天晚上夢見一個鬢發(fā)皓白的老公,整理官服,在路左拜立。朕很奇怪,便問他是何人。他自稱是晉侍中嵇紹,特在此奉迎。他神情卑懼,似乎有事相求。”元澄說:“晉朝亂亡,嵇紹以身衛(wèi)主,光榮殞命于御駕前,他也是晉朝的忠臣;桀紂兇虐,比干忠心勸諫,卻慘遭剖心之刑,他可謂是殷商的良士。兩人都因王事而獻身,墳塋都在道路周邊。陛下如今遷都(chán)洛,經(jīng)殷墟而吊比干,然而到洛陽卻遺忘了嵇紹,這應(yīng)當是他希望得到恩澤而特來感夢的。”高祖恍然大悟:“朕有何德,竟然能幽感達士。然而說到追禮先賢,標揚忠懿,比干、嵇紹都是古代的忠烈,我卻只追吊了比干,而忽略了嵇紹,實在是慚愧。既然有此夢,或許真是任城說的這個道理。”孝文帝于是派人找尋嵇紹的基地,并祭掃吊吟他的忠魂。
太和十八年(公元394年)七月,南朝的肖鸞弒殺齊郁林王肖昭業(yè)而自立,這就是齊明帝。十一月,肖昭業(yè)的雍州刺史曹虎請求北魏以襄陽內(nèi)附。孝文帝聽說,十分高興,便分遣眾將,準備親自迎接。但豫州刺史馬上送來消息,說曹虎隨后并沒有再派投誠使者過來。于是,孝文帝引見元澄及咸陽王元禧、彭城王元勰,司徒馮誕、司空穆亮、鎮(zhèn)南李沖等商議這件事。于是,一場唇槍舌劍的“戰(zhàn)爭”又在元澄和孝文帝之間展開了。
原來孝文帝一心想親自去襄陽,為曹虎助長聲勢,并趁機攻打南齊,但他表面上還必須表現(xiàn)出“民主”姿態(tài),讓眾臣參議。但元澄與李沖卻堅決反對出駕南伐,他們認為曹虎請求歸附是虛是實還未搞清,不應(yīng)該輕易行動。孝文帝對他們的話很不以為然,他說:“襄陽款附,可能不實。朕也知道百姓剛剛遷徙,不應(yīng)再有勞役。但假如歸誠是真,我們就應(yīng)趁他們樂意歸附之機,遠則有會稽之會,近可以掃平江北。如果款附是虛,也可以游巡淮楚大地,問百姓之疾苦,使當?shù)厝嗣衩靼拙轮?,你們又為何怕有損失而吝惜此舉呢?再說如他投附果真是實,我們卻置之不理,不去撫接,這不是要阻撓款誠之心,而毀掉朕的大略嗎?!”元澄知道孝文帝要一意孤行,但他卻毫不氣餒,據(jù)理力爭:“一般外人投附,必須要表送人質(zhì)。但曹虎的使者一去不返,了無消息,可見其中必有詐。如今從代都新遷來的群眾,都懷戀本土,初來洛陽,沒有一間像樣的房屋,連最基本的糧食都缺乏。他們一個個心有怨言,如果再要他們出征打仗,恐怕不是一支理想的軍隊。今天下初定,農(nóng)事方興,正是民心歸附之日,農(nóng)夫效力的時候,應(yīng)當寬待那些逋逃有罪和當誅殺之人,給民眾以恩惠。況且現(xiàn)在三軍已支援別處,沒有兵力再去接應(yīng)。如果他們款附是實,我們有力接納,等到克平襄沔,再動駕也不遲。如果現(xiàn)在無故勞師,白白往返,恐怕?lián)p挫天威,助長敵膽;希望圣上體會盤庚初遷的艱難,維護新都的安寧,造福億萬黎民?!毖垡姷顑?nèi)空氣緊張,有些重臣便倒向了孝文帝一方。比如司空穆亮,他每在殿外看到準備出征的旌旗,便面露憂色,私下談?wù)摃r,也不愿意南伐,但在孝文帝跟前就改變了態(tài)度。元澄當時很不客氣地指出:“穆司空面背不同,有欺君嫌疑,不具有論道的品德,有失國士大體,如果國家有什么傾危,都是像司空公這樣的佞臣造成的。”言辭威厲,完全出于一腔不平之忿。這時,李沖也站了出來:“任城王真是忠于社稷,愿陛下能深察其言。臣等在外,都害怕征行,不論貴賤,也不追求異口同辭,希望陛下裁奪可否?!毙⑽牡壅f:“任城剛才說這話,是怕公等聽從我的意見。不同于朕的,不一定都是忠直通識安危道理的大臣。小忠是大忠的敵人,難道不是這樣嗎?”元澄聽孝文帝話藏機鋒,寒氣逼人,并不懼怕,而是不卑不亢地說:“請恕臣愚暗,不識大體,所能說的雖是小忠之事,但臣決心竭盡微誠;不知陛下所說的大忠又依據(jù)什么而存在呢?”孝文帝說:“任城如果有朝一日居于險要職位,可能要使自己大忠了”?!俺嫉牟艑W(xué)實在做不了輔佐之臣,但萬一有機會身居其位,一定會恪盡職守,不負自己的愚志?!痹位卮鸬眉日J真又直率,引得孝文帝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緊張的氣氛隨之消釋。元澄又對穆亮說:“當時汲黯當著漢武帝的面戳穿了公孫食糙米飯、蓋布被的偽詐。當時公孫也謙讓寬諒了汲黯。漢武帝稱汲黯的忠正、公孫的長者之風,認為兩人都是賢良之士。如今穆公既然道同昔日賢士,愿思憶長者的言行?!毙⑽牡坌χf:“看來任城是在自比汲黯了。況且你說得很公允,又何必向司空謝罪呢!”雖然這么說,但孝文帝到底還是沒有接受元澄等人的意見,仍舊按計劃親率大軍征伐南齊。
元澄隨南伐大軍走到懸瓠(今河南汝南)突然患了重病,孝文帝準他回京,并在汝墳親自為他餞別,兩人飲酒賦詩,戀戀而別。
孝文帝遷都兩年之后,即太和二十年。正月,孝文帝下令改“拓跋”姓為“元氏”。而恒州刺史穆泰等一大批反對遷都及漢化改革的鮮卑貴族卻合謀,企圖擁立喜愛平城的皇太子元恂,建立割據(jù)政權(quán)。十二月,元恂趁孝文帝游幸嵩山,企圖率眾歸平城,事情敗露后,被削為庶人。隨后,穆泰在恒州謀反,推朔州刺史陽平王元頤為主,不料元頤卻向朝廷報告了這個動態(tài)。孝文帝在斟酌平叛人選的時候,自然而然想到了吏部尚書,任城王元澄。此時,元澄正臥病在家。孝文帝將元澄召至凝閑堂,說明了原委,并指明:“如果穆泰這幫人陰謀得逞,正值遷京不久,北人戀舊,南北勢必紛擾大亂,朕的洛陽也不保了。此事非任城不辦,你可為我迅速向此。如果他們勢弱,就直接去擒拿翦滅;如若不然,可以以我的命令發(fā)動并、肆二州的兵力去掃平這股惡勢力。朕知道你正在患病,但這是國家大事,不容推辭?!痹乌s忙表態(tài):“穆泰等人是愚昧困惑之輩,他們之所以叛亂只是戀本,不愿改革而已,沒有別的企圖。臣雖怯弱,但并不畏懼這些人,雖然病體疲憊,也不敢推辭此行。我一定竭盡心力,以生命擔保,愿陛下不要擔憂?!毙⑽牡坌χf:“有任城此去,朕還擔憂什么呢?!庇谑鞘诮o他仗節(jié)、銅虎、竹使符,御仗,左右隨從,讓他行使恒州刺史的權(quán)責。
元澄出了凝閑堂,立即動身前往雁門(今山西代縣),那里的太守趁夜晚密報,說穆泰已經(jīng)掌握重兵西奔陽平。元澄聽說后,下令部下全速推進。當時右丞岳斌主張召集并肆的部隊,然后再慢慢出動。元澄說:“穆泰既然謀叛,就應(yīng)占據(jù)堅城,但他卻去了陽平,從他的行動估計,勢力似乎不強。既然他不抗拒,我們也不適宜無故發(fā)并肆兵力。只要迅速去鎮(zhèn)平他們,民心自然會安定下來。”于是下令從幾條道路一齊進發(fā),打算出其不意,一舉殲滅。他同時又派遣治書侍御史李煥先單車入城。李煥來得太突然,穆泰猝不及防,大為驚駭,不知如何是好。李煥又大用攻心戰(zhàn)術(shù),對穆泰周圍的人曉以禍福,勸誘投降。于是兇黨離心,都站到了朝廷軍隊一邊。穆泰看到這種情況,準備破釜沉舟,突圍出城,結(jié)果被李煥手到擒拿。元澄也接著趕到,安撫民眾,窮治參與謀叛者。將鉅鹿公陸睿,安樂侯元隆等百余人都抓起來,投入了大牢。元澄的表狀也隨后到了京城。孝文帝覽表大喜,召集公卿以下官員,讓他們傳閱元澄的表文,說:“我任城真可謂是社稷良臣,古代的皋陶斷案神明,也比不上我任城王”。又回頭對弟弟咸陽王元禧等人說:“倘若你們幾個在他這個位置,也不能辦好這件事。”于是,孝文帝親自驅(qū)車駕到平城撫慰功臣,他慰勞元澄說:“任城此行,真不負我厚托。”而元澄卻謙恭地說,這是皇帝的威靈遠被所致,他本人并無功勞。隨后,那些謀反的貴族也被帶了上來,孝文帝一一審問,竟沒有一人自稱冤枉,令在場的諸公大臣驚嘆不已。孝文帝對左右說:“古時孔子曾說過‘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然而圣人斷案,大概不是平常人所能匹敵的。能做到是非公斷,沒有爭議,我們今天總算是看到了這種神明?!庇谑?,讓元澄做了正尚書。
后來,孝文帝又帶兵親征,攻打南齊,讓元澄留守洛陽,處理政事。然而,當他回京的時候,卻發(fā)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原來孝文帝的漢化改革中有一項主要內(nèi)容就是禁絕鮮卑服飾。他于太和十八年(公元394年)就已經(jīng)頒詔,按漢族服飾制定衣帽式樣,令鮮卑人按樣縫制,放棄本民族裝束,并親自督促,多次制止違令情況發(fā)生。然而,就在他的車駕從洛陽鬧市經(jīng)過的時候,孝文帝發(fā)現(xiàn)一群鮮卑婦女頭戴鮮卑帽,身穿小襦襖,坐在車中嬉戲打鬧,疾馳而去。他怒氣沖沖,找到元澄及其他公卿一一問罪。他首先向元澄發(fā)問:“立國之本,禮教為先。朕離開京都這段日子,禮教是否有日新月異的發(fā)展呢?”元澄回答說:“臣以為禮教是一日日有新的發(fā)展。”于是孝文帝說出了他在街上所見,并責問元澄,為什么對這種違令情況不查不問?元澄脫口而出:“穿舊服裝的畢竟比不穿的少啊。”這句話讓孝文帝十分不快,他的臉色變得更難看:“哈,這倒奇怪了!難道任城想讓大家全穿舊服不成?一言可以喪國,不是這樣嗎?你這話可以讓史官記錄下來。”接著他又問:“朕真是用人不當,讓一群婦人輩來干事,看來要重新選拔了。任城作為一國宰相,主持天下政綱,難道僅僅是掛名而已嗎?”元澄說:“臣確實是掛名而已?!毙⑽牡垡宦牳鼇砹藲猓骸叭绱苏f來我只需一名書記官就可以,又何必用你任城!”孝文帝又訓(xùn)導(dǎo)了幾句,于是留守群臣在元澄的率領(lǐng)下向孝文帝免冠謝罪。元澄被降職為尚書右仆射。從這件事后,元澄更加忠心地效命于銳意改革的孝文帝,而孝文帝也很快忘記了以前的不快,繼續(xù)信任,重用元澄。
公元499年正月,南齊大將陳顯達率軍進攻沔北,孝文帝當時已身患重病,仍堅決親率大軍前往迎敵。臨出發(fā)前,他在清徽堂會見元澄,并下詔說:“如有非常之事,可委任任城擔當大事。”元澄聽說此言,不禁潸然淚下,他答應(yīng)孝文帝要竭盡股肱之力,死而后已。孝文帝于四月丙午日病逝于行軍途中。元澄接受遺詔,與彭城王元勰秘密商議,暫不發(fā)喪,以穩(wěn)定政局。一面命人奉詔召太子,一面密報留守洛陽的于烈,注意消除一切不安定因素。當年駕行到魯陽(今河南魯山),才宣布皇帝已崩,命令發(fā)喪。元澄失去了一位明君,等待著他的是更艱巨的使命和更坎坷的道路。
仕途多舛 刺史報國
孝文帝駕崩時,安排了六位輔政大臣,除了元澄等四位皇族成員外,還有漢族人士吏部尚書宋弁,尚書令王肅。后來,元澄的命運就由于王肅而發(fā)生了很大的轉(zhuǎn)折。這個王肅本來是南齊人,孝文帝太和十七年(公元393年),由于其父親,兄弟都被肖賾殺害,所以從建康來投奔北魏。孝文帝見到王肅,很快便為他的才能智識所折服,猶如劉玄德遇到孔明,相見恨晚。雖然元澄在他的改革活動中立有大功,但孝文帝依舊讓王肅做了宰輔(尚書令),居于元澄之上。元澄對此心中不平,時常對人說:“朝廷讓王肅位居我任城之上也沒有什么,但從叔廣陽王(元嘉)是宗室元老,德高望重,怎么能讓王肅一下就位在其上呢?!?BR> 事有湊巧,宣武帝元恪即位后的景明元年(公元500年)正月,南齊豫州刺史裴叔業(yè)以壽春(今安徽壽縣)內(nèi)附;四月,彭城王元勰與王肅帶兵前去攻打,沿淮而上,逼降壽春的南齊大將陳伯水等人。王肅等人凱旋而歸。不料,降兵里面有個叫嚴叔懋(mào)的報告說,尚書令王肅遣孔思達私通南齊皇帝蕭寶卷,試圖反叛。元澄不經(jīng)調(diào)查,就以謀叛為名將王肅囚禁起來。事后查明,嚴叔懋是在誣告,王肅也隨即被釋放。首輔六人中的咸陽王元禧、北海王元詳平日擅權(quán)不法,貪聚財物,此時又對元澄投井下石,彈劾他擅自囚禁宰輔。元澄無奈,只好免官歸第。
元澄告別官場不久,朝廷又再次徵用他,先是讓他做平西將軍、梁州刺史;后又遷他為安東將軍、相州刺史,元澄都以母親孟氏年老多病為由婉言謝絕。后來,朝廷又改授他為安西將軍、雍州刺史,還徵他赴京參加秋季講武活動。
元澄雖身任州官,但仍舊心系朝廷,始終關(guān)心著元魏的安危。他時刻銘記孝文帝的遺言,渴望早日完成孝文帝平定江南,行儒教于天下的未竟之業(yè)。于是,在他擔任揚州刺史、都督淮南諸軍事、鎮(zhèn)南大將軍期間,他先后向朝廷提出了弘揚儒術(shù),開辟四門之教及南伐的建議與請求。
首先,他上表朝廷說:“從前臣每次侍坐,先帝未嘗不以《書》、《典》為懷,《禮》、《經(jīng)》為本事,修禮講經(jīng)不輟于時。自我朝廷居中京洛陽后,才正式大興禮教,制定了宗室的儀式。臣每每蒙受重托,掌管選拔事宜。但是,自高祖(即孝文帝)去世后,沒來得及修復(fù)禮教,學(xué)校徒有虛名,宗人也不行四時之業(yè),興復(fù)之業(yè)在此將要廢止。在圣明之朝而使宗人缺少四時之業(yè),實在可嘆。依微臣之見,可令有司修復(fù)皇宗之學(xué),開辟四門之教,使那些沒落家庭的子弟,時刻不忘學(xué)習?!毙涞塾[表沉思,然后下詔說:“后代子孫要崇尚大業(yè),是自古以來的典制。國家教化不應(yīng)久廢,今尚書要改變現(xiàn)狀,適當修復(fù)學(xué)校?!?BR> 景明三年(公元502年),齊末主肖寶融16歲的弟弟蕭寶夤(yín)因父兄被梁武帝蕭衍殺死,偷偷前來投靠北魏,到了壽春東城戌。作為揚州刺史的元澄得知后,親自以車馬侍衛(wèi)迎接這個徒步趕路、活像一個叫花子的南齊遺少,并按喪兄之制,讓他祭奠親人,元澄親率百官赴吊,讓肖寶夤感激涕零。不久,蕭衍派大將張囂之入寇夷陵戍(在今湖北麻城),元澄派輔國將軍成興率步兵討伐,收復(fù)了夷陵,張囂之逃走。元澄令軍隊乘勝追擊,又派奇道顯攻取了蕭衍的陰山戍,斬了戍主龍驤將軍、都亭侯梅興祖。又攻破白戍,斬了梁的寧朔將軍,關(guān)內(nèi)侯吳道爽。元澄上表朝廷請求南伐,說:“蕭衍屢屢阻斷東關(guān)(今安徽巢縣東南),想讓巢湖泛濫。東關(guān)與長江接頭處寬不過數(shù)十步,而巢湖方圓400余里,一旦他們陰謀得逞,巢湖便會傾注而出,那么淮南百姓性命將不保矣。再說吳楚大地便用水計,如果他們邊灌城邊掠地,那么淮南之地,肯定要落入他人之手。壽陽(安徽壽縣)距長江只有五百余里,人民懼怕水害,惶惶不可終日。如果我們能針對百姓的愿望,攻敵之虛,集合眾州兵力,一舉南伐,那么我們定會飲馬南水。凡事須早不應(yīng)遲,不能錯過機會??v使不能一統(tǒng)天下,也能保障江西無憂。如果再猶豫不決,不加討除,他們的關(guān)塞已筑成,兵力大增,我們平原人民就要成為人家網(wǎng)中魚了?!庇谑牵涞弁庀蚰狭喊l(fā)動進攻,調(diào)動冀、定、瀛、相、并、濟六州兵馬共兩萬人,馬1500匹,在中秋時匯集淮南,與壽陽的3萬兵士一道,由元澄全權(quán)統(tǒng)領(lǐng),向南進發(fā)。
元澄雖以文才見長,但又不失將帥經(jīng)略。他聯(lián)合東揚州刺史肖寶夤,江州刺史陳伯之,協(xié)同作戰(zhàn),全盤布置,根據(jù)不同的地理特征,采取不同的作戰(zhàn)方法。他派遣統(tǒng)軍傅豎眼、王神念等依次逼進大硯(今安徽含山東北)、東關(guān)(今安徽巢縣東南)、九山(今江蘇盱眙東北)、淮陵(今安徽嘉山東北)。不久,捷報傳來:王神念先攻克了關(guān)要、僑穎川二城,斬軍主費尼。元澄又派遣統(tǒng)軍黨法宗、傅豎眼先后攻克白塔、牽城、焦城、淮陵,擒獲蕭衍的徐州刺史司馬明素,斬殺徐州長史潘伯鄰。其余各路敵將都棄城潰逃,南伐取得了巨大的勝利。消息傳到洛陽,宣武帝龍顏大喜,下詔嘉獎元澄,說:“將軍文德內(nèi)昭,武功外暢,奮揚大略,將蕩江吳。長旌始舒,賊徒懾氣,銳旅方馳,東關(guān)席卷。想必江湖寧波,已在旦夕。”
俗話說,戰(zhàn)場無常勝將軍,在隨后正始元年(公元504年)進行的鐘離(今安徽鳳陽縣東北)之戰(zhàn)中,元澄雖始嘗勝果,俘獲蕭衍冠軍將軍張惠紹、游擊將軍殷暹、龍驤將軍張景仁及其屯騎校尉史文淵等27名將官。然而,天不作美,隨后猛降暴雨,淮水漲滿,元澄無奈引歸壽春,狼狽還州,兵士死傷4000余人。元澄以指揮失利而向宣武帝引咎辭職,未被答應(yīng)。后朝廷有關(guān)機構(gòu)以元澄兵敗,剝奪其開府資格,給他降職三級的處分。這時,蕭衍有信要求換回他的冠軍將軍張惠紹,尚書令元嘉不顧元澄的反對,答應(yīng)了蕭衍的要求。在此后的時間里,張惠紹果然如元澄所擔心的那樣又來寇掠。大家這才信服了元澄的遠見卓識,但為時已晚。
元澄在宦海浮沉,卻從未失其清官本色。他不久被轉(zhuǎn)任為鎮(zhèn)北大將軍,定州刺史。在此期間,他看到當?shù)匕傩站檬苷我庹髡{(diào)之苦,而前前后后幾屆長官均沒有解決這個問題,于是他寬減征調(diào),又重新制定黜陟賞罰辦法,表減公園占地給沒有產(chǎn)業(yè)的貧民。在他當刺史這段時間,定州百姓的生活水平有了極大的提高,百姓都十分愛戴和感激這位“父母官”。當時正值元澄的母親孟太妃去世,大家看到元澄悲痛欲絕,形銷瘠毀,都稱贊他的孝心。
當時,朝廷中宣武帝的舅舅高肇擅權(quán),這個高麗人十分嫉恨皇族中特有聲望的人,元澄首當其沖。為了避禍,被提拔為太子太保的他不得不終日酣飲,佯狂以示荒敗。
延昌四年(公元515年)正月的一天夜里,宣武帝病卒。繼位的孝明帝年歲尚幼,而高肇卻在外擁兵自重,政局極不穩(wěn)定。領(lǐng)軍于忠、侍中崔光等建議讓素有聲望的元澄擔任尚書令,于是,元澄在國家危難之秋,再度出山,擔任宰輔要職,總攝百揆。
盡心匡輔 殷勤諫諍
孝明帝元詡即位時只有5歲,他的母親胡氏在宗室諸王擁戴下臨朝聽政,這就是北魏歷史上的“靈太后”。靈太后不久便專權(quán)獨斷,完全以皇帝的身份處理朝政,而這時的北魏已經(jīng)開始走下坡路了。作為一朝宰相的元澄此時雖無力回天,卻仍舊殫精竭慮,在各個方面進行了改革。
首先他針對宣武帝正始末年百官普升一級但刺史、郡守、縣令卻不能享受此待遇一事向靈太后提出異議,誰料太后極不耐煩,下詔說,凡事經(jīng)前朝,一律不準重提。元澄并不善罷甘休,再次奏明太后,作為君主應(yīng)善于納諫,有不正確的要及時糾正。隨后,他奏上《皇誥宗制》及《訓(xùn)詁》各一卷,想讓靈太后充分認識勸戒的裨益。又奏利國濟民十條綱領(lǐng):一是統(tǒng)一公私度量衡;二是興辦學(xué)校,以明揚選拔罷免官吏之法;三是應(yīng)不計私怨,各舉自己所知人才;四是在國家規(guī)定的五調(diào)之外,不得再向百姓征收其他租稅;五是地方官要有升有免,以示賞罰;六是逃亡他鄉(xiāng)的人,其賦稅應(yīng)由他人代交;七是邊防兵士有開小差或陣亡的,都要調(diào)查清楚。如果三長及近親確實隱蔽逃戶不服兵役,可征他們代服;八是世代為工商戶的負擔太重,可免除其租調(diào),使其能專攻其業(yè);九是禁止三長勾結(jié)為奸,不得瞞上私自世襲其職,戶數(shù)不滿標準的地區(qū),應(yīng)隨近合并;十是羽林虎賁軍,一旦邊防有事,可暫時前赴作戰(zhàn),常戍兵應(yīng)當派蕃兵去替代。靈太后接到這奏章讓百官討論,有肯定的也有否定的,莫衷一是,最后這利國利民的十大綱領(lǐng)終究沒有得到實施。
當時四中郎將兵少力寡,沒有能力捍衛(wèi)京師,于是元澄建議以東中郎將帶管滎陽郡(今屬河南),南中郎將帶管魯陽郡(今河南魯山),西中郎將帶管恒農(nóng)郡(今河南靈寶北),北中郎將帶管河內(nèi)郡(今河南沁陽),并選二品或三品稱得上親賢的官員擔任負責人,不是危急不輕易出動,配以強兵,這樣才可以做到深根固本,強干弱枝。靈太后開始想聽從這個建議,后因反對者的阻撓又擱了下來,雖然元澄后來又再三請求,但最終未被接納。
這時流亡到邊鎮(zhèn)的百姓越來越多,衣食都沒有保障,很多人都死于饑寒交迫,元澄愛民如子,立即報告朝適撥給他們一年的糧食。
自從孝文帝遷都洛陽并深入推行漢化后,鮮卑族原來的北方重鎮(zhèn)的地位逐漸發(fā)生了變化,鎮(zhèn)守兵將的身份也日趨卑微,鎮(zhèn)將的選拔更是不受朝廷重視。元澄看到這種情況,內(nèi)心十分不安。他擔心一旦邊賊乘虛而入,后果將十分嚴重。于是他建議太后認真選拔重鎮(zhèn)將帥,讓他們大修城防,積極做好戰(zhàn)備工作。不幸的是,靈太后又一次忽視了他的意見。后來,邊境少數(shù)民族入侵,一直打到平城,那些無能懦弱的鎮(zhèn)將大多叛逃,入侵的敵兵甚至踐踏了魏室山陵,這時大家才想起元澄的忠告,可惜后悔晚矣。
在靈太后掌權(quán)的北魏末年,政局混亂,官僚腐敗,貴族們競相奢侈,太后自己也熱衷于佛事,經(jīng)常大動土木,修建無數(shù)的寺廟,除了京師中的永寧寺,太上公寺之外,還在外州各造五級佛塔;又頻繁舉辦各種齋會,賞錢動輒數(shù)萬。元澄看到百姓勞役沉重,國家財政吃緊,府庫告磬,不禁憂心忡忡。于是又上奏太后,先是講明與南朝關(guān)系,說明取外先要內(nèi)強,圖人先要自備的道理,強調(diào)要澄清吏治,促進經(jīng)濟,搞好防務(wù),集中一切財力物力建設(shè)好國家,然后他又筆鋒一轉(zhuǎn),話題落到大興土木之害上來,勸戒太后要“畜力聚財,以待時會。”
應(yīng)該說,元澄雖是一朝宰相,也無法力挽狂瀾、扶大廈于將傾,但是他卻身體力行,盡職盡責,從來不回避;他盡心匡輔,為民諫諍,雖然不被采用,也依然赤膽忠心,不屈不撓。他先后針對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等各個方面存在的時弊提出了深刻的見解和改進意見,有很多都對國家對人民有極大的益處。俗話說:“無私才能無畏。”元澄的無私無畏在當時雖然不能感動群臣去做什么,但他們從心底里敬畏他,佩服他,靈太后也對他很信賴。
神龜二年(公元519年),有一天,朝廷的太常卿占了一卦,卦文說“有相死”,還有人夢到任城王元澄家墻毀垣斷。不久,53歲的元澄逝世。靈太后除了大量賜喪物之外,還特加殊禮,并親自送元澄的靈柩到郊外,扶棺悲哭,哀慟左右,前來會喪的百官群僚也都忍不住淚水漣漣,感嘆不已。當時真可謂是哀榮之至。元澄歷奉三朝,為朝廷操勞半生,總算沒有“寂寞身后事”,但他卻是帶著一腔憂患走的,他無法再看到國家的興盛,也不會再目送它滅亡了。
元澄是一位具漢化思想的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宰相。他重禮法,尚儒術(shù),雖以文才見美,卻又不失將帥風度。他是宗室王爺,皇族成員,卻不因循守舊,首先擁護孝文帝遷都及改革,不愧是宗室領(lǐng)袖;他是三朝元老,兩度任相,輔佐君王,殷勤勸諫,致力改革、獎善除弊,真可謂社稷良輔。難怪史稱他:“貞固俊遠,郁為宗杰,身因累朝,寧濟夷險,既社稷是任,其棟梁之望也?!彼皇且粋€千古美名傳揚的英雄,卻是一朝功勛卓著的賢相。
(作者:楊小竁)
?
中考政策 | 中考狀元 | 中考飲食 | 中考備考輔導(dǎo) | 中考復(fù)習資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