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囚禁了28天后,馮文嘉面色略顯憔悴。
2008年10月11日,加拿大廣播公司華裔女記者馮文嘉來到阿富汗首都喀布爾,準備采訪當?shù)仉y民營的情況。抵達阿富汗的第二天,馮文嘉在當?shù)胤g舒庫爾的協(xié)助下,前往喀布爾市郊一個難民營采訪。當天中午,馮文嘉結(jié)束采訪任務(wù),準備前往下個目的地,不料遭到兩名武裝人員劫持,此后28天的經(jīng)歷,成為馮文嘉畢生難忘的噩夢,并且從此不愿意講述這段經(jīng)歷。3年后的今天,隨著西方軍隊可能撤離阿富汗,她終于首度愿意詳細講述這段可怕的經(jīng)歷。
反抗綁匪肩膀被刺傷
2008年10月12日11點左右,馮文嘉結(jié)束了在喀布爾市郊一處難民營的采訪工作,正準備與翻譯舒庫爾和司機一同離開時,一輛汽車飛馳而來,停在了他們面前。一切發(fā)生得太快,等到馮文嘉反應(yīng)過來時,兩名荷槍實彈的年輕男子已經(jīng)從車內(nèi)走出來,到了馮文嘉面前。其中一名男子一把抓住了馮文嘉,另一人則持槍對準了舒庫爾。抓住馮文嘉的男子用力將她往車里拉,馮文嘉驚恐之下開始激烈反抗,打中了該男子。該男子惱羞成怒,拔出刀刺傷了馮文嘉的肩膀,并趁她疼痛難忍時強行將她拉進車后座。另一男子毒打了舒庫爾和司機,隨后兩名綁匪駕車揚長而去。為了不讓馮文嘉被經(jīng)過的警察或其他人發(fā)現(xiàn),一名綁匪用馮文嘉的圍巾遮住她的臉,另一名男子把馮文嘉隨身背的兩個包背包和相機包蓋在她身上,用腳踩住她的雙腿,不準她亂動。馮文嘉放在褲兜里的手機也被他們搜走。被扔在車后座無法動彈的馮文嘉緊張地聽著綁匪用普什圖語交談,卻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馮文嘉不停地問兩名綁匪:“你們究竟想干什么?你們要把我?guī)У侥睦锶??”那名刺傷馮文嘉的男子用英語回答:“我們是塔利班,不過不會殺你。”馮文嘉別無選擇,只能相信綁匪的話。
年輕綁匪未戴面罩
車子行駛過程中,綁匪不時透過后窗,觀察有沒有被跟蹤,看上去十分緊張。直到發(fā)現(xiàn)沒人跟蹤,兩人才稍稍放松。兩名綁匪自稱哈立德和加拉,哈立德的英語稍好,能與馮文嘉用英語交流。由于兩名綁匪沒有戴面罩,馮文嘉得以看清他們的長相,兩人看上去都十分年輕。馮文嘉問起兩人的年齡,哈立德說:“18、19、20,反正就這幾個數(shù)?!碧稍谲嚭笞希T文嘉并沒有完全放棄逃生意愿,她開始尋找任何可行辦法。其實,馮文嘉有兩只手機,兩名綁匪搜走的是她放在背包中的手機,另一個手機在她的口袋中,沒有被綁匪發(fā)現(xiàn)。她悄悄地把手機移到自己褲子前,試圖不讓兩名綁匪發(fā)現(xiàn)。被劫持時,馮文嘉曾大聲向翻譯舒庫爾說:“不要打電話給警察,打電話給保羅,他知道該怎么做!”保羅是馮文嘉在坎大哈的同事,當時他成為馮文嘉脫身的最大可能。
私藏的手機被發(fā)現(xiàn)
兩名綁匪驅(qū)車走了20來分鐘,來到市郊的山邊,隨后停下車,開始拉著馮文嘉棄車步行。他們并沒有把馮文嘉的眼睛蓋住,但她的一個隱形眼鏡在掙扎中掉了,只能靠一個眼睛看東西。馮文嘉肩膀被刺傷的部位不斷滲出血,她曾想過逃跑,但不知道身處何方,又顧慮到綁匪有槍,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在路上,兩個綁匪戒備十足。每當有飛機的聲音傳來,他們都會拉著馮文嘉停下來,坐在地上靜止不動。他們擔心馮文嘉身上帶著GPS,盡管馮文嘉多次表示沒有,但他們還是搜查了她背包,將她的一只手表當作GPS給砸了。直到那個時候,兩名綁匪仍沒有發(fā)現(xiàn)馮文嘉藏起來的另一只手機。但不幸的是,手機突然發(fā)出響聲,是保羅發(fā)來了短信。這讓綁匪十分生氣,痛斥馮文嘉不誠實。馮文嘉聲稱自己“忘記還帶著另一只手機”。不過,兩名綁匪并沒有對馮文嘉做出什么極端行為,只是把她的手機拿走,取出SIM卡和電池,隨后放進了口袋。
被困不明山腳下的洞穴
經(jīng)過大約3個小時的步行后,綁匪帶著馮文嘉來到一個山丘頂部后停下腳步,大概半個小時后,一名男子開著摩托車趕到,與兩名綁匪一起用長袍將馮文嘉包裹起來,隨后把她放在摩托車后,往一個城鎮(zhèn)開去。馮文嘉完全看不見外面的景象,只能依稀通過聲音辨認自己穿過了城鎮(zhèn),在城鎮(zhèn)邊停了下來,當時天色已晚。三名男子將馮文嘉帶到一座小山的山腳,將包裹著她的長袍解開,隨后命令她進入一處地下洞穴。盡管馮文嘉竭力反抗,但還是被一名男子強行扔進洞穴,這時馮文嘉才發(fā)現(xiàn)洞穴內(nèi)還有一條通道,洞穴內(nèi)部還有一個小空間,與普通的洗手間差不多大。洞穴內(nèi)的地上鋪著一塊地毯,還亮著一個用電池供電的燈泡?;蛟S是綁匪此前曾表示不會殺了她,馮文嘉當時并沒有特別害怕,反而想到自己要適應(yīng)洞穴生活,等待或許有人會來救她。不過,她也清楚,自己連身處何方都不知道,獲救的希望十分渺茫。此后,馮文嘉就一直被關(guān)押在這個不明地點的山腳洞穴內(nèi)。綁匪派遣了一人24小時看著馮文嘉,每一天更換人與她留在洞穴。不過,綁匪并沒有把她綁起來,也沒有對她動粗,反而給她帶果汁和餅干充饑,還為她清理肩膀傷口留下的血跡,對她的傷勢十分在意。馮文嘉回憶,綁匪不僅經(jīng)常給她帶吃的喝的,還給了她一只鬧鐘。此外,看守的人還挺“尊重”她的隱私,為她準備了一個木桶作為“廁所”,并在她“上廁所”時扭過頭去并用布遮住自己的頭。
為保安全與綁匪聊天
在綁匪中,只有哈立德的英語水平足夠與馮文嘉交談,因此,她通過哈立德了解了許多情況。哈立德告訴馮文嘉,他一家都從事綁架活動,第一晚看守她的人就是他哥哥,與他一起綁架馮文嘉的則是他朋友。馮文嘉從哈立德那兒得知,他們之所以綁架她完全是偶然,一開始他們并不確定馮文嘉是否是外國人,他們起初更愿意綁架一個男的,但出于時間問題沒有選擇。馮文嘉說,自己之所以會跟哈立德談這么多,完全是為了確保自己能夠安全。她甚至多次讓哈立德發(fā)誓不會殺了她。哈立德告訴馮文嘉:“我發(fā)誓我不會殺了你。我父親正在索要贖金,一旦我們拿到錢,就會放了你?!惫⒌履米吡笋T文嘉的所有證件和物品,包括手機號碼在內(nèi),一起交給了他在巴基斯坦的父親。他還告訴馮文嘉,他的父親負責交涉關(guān)于贖金之類的事務(wù)。據(jù)馮文嘉介紹,哈立德十分擔心她的刀傷,又擔心她會生病,同時又害怕她會大聲呼救。以至于當馮文嘉謊稱自己感到不舒服時,哈立德還專門去詢問醫(yī)生可能發(fā)生什么,并帶來了藥。不過馮文嘉并沒有服用這些藥,她只是裝病,希望這能迫使綁匪盡快釋放她。
與綁匪交談得知獲釋希望
被囚禁期間,馮文嘉每天多數(shù)時間都枯坐在洞穴里。有一次她要求綁匪給她書看,不久,綁匪帶來幾本書,不過讓她哭笑不得的是,那些都是當?shù)貙W校的英語教科書。綁匪允許馮文嘉寫日記。她在日記中寫道:“有一天看守告訴我,塔利班擊落了一架直升機……”馮文嘉通過與綁匪交談,得知外界正積極展開對她的營救行動。據(jù)她回憶,綁匪多次向她提問,要她回答諸如“你出生在哪里”“在哪個學校上學”等問題。這是加拿大廣播公司與駐外記者商定好,用來在諸如綁架等意外發(fā)生時,證明記者還活著的方式,因此,馮文嘉認為,自己仍有獲釋希望。事情也并非進展得一切順利。在馮文嘉獲釋前大概一周,綁匪突然說,她不久就可以獲釋。然而第二天,綁匪們憤怒地回到洞穴,揚言要把馮文嘉單獨留在洞穴內(nèi)。盡管馮文嘉竭力爭辯自己有病,但綁匪還是鎖住了她的腳踝和手腕,丟下一些食品后自顧自走了。不過,兩天后,綁匪們又回到洞穴,蒙住馮文嘉的眼睛,將她帶出洞穴。當時她感到特別害怕,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又什么都看不到。然而不久后,綁匪把她帶到城鎮(zhèn)邊,解開她的眼罩并告訴她,要帶她去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因為他們擔心警察會找過來。于是,綁匪們帶著馮文嘉步行了近4個小時,躲到了山頂上。
被綁28天后終于脫離魔掌
沒過幾天,綁匪又把馮文嘉帶回洞穴,再次把她鎖起來單獨留下,只是每天送來食品和飲料。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xù)到馮文嘉獲釋。在被綁架了近28天后,一天夜間,綁匪將馮文嘉拖出洞穴,用布蒙住她的臉,告訴她要帶她回喀布爾。在經(jīng)過一個小時的行走后,綁匪在一條大路上解開了蒙在馮文嘉頭上的布,隨后又走了近半個小時,馮文嘉在黑暗中看到了一輛車,隨后她被綁匪交給車邊的幾個人。直到綁匪跟她說再見時,馮文嘉還不敢百分百確信自己獲釋,因為她不認識車邊的那幾個人。這些人自稱是阿富汗安全部門的工作人員,他們把馮文嘉帶上車,隨后開車前往喀布爾。
由于這些人英語不佳,馮文嘉無法跟他們有效溝通,但她意識到,這些人應(yīng)該是安全人員,自己已經(jīng)獲得安全。在車上,馮文嘉還向安全人員借了手機,給遠在加拿大的父母報了平安。當馮文嘉來到阿富汗情報部門后,情報部門官員打電話叫來了加拿大駐阿富汗大使羅恩·霍夫曼。直到與霍夫曼相見,馮文嘉才真正確認自己獲救了。后來馮文嘉得知,阿富汗安全部門抓獲了哈立德的一個朋友,用他交換了馮文嘉。
在經(jīng)歷了28天生死難料的噩夢后,馮文嘉最終逃離了魔掌。
聞新芳供本報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