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生活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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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凡有關海外留學生生活的報道,似乎都有"報喜不報憂"之嫌,近日讀了《人民日報》海外版上鼓勵大家說"心里話"的文章,覺得有必要談談留學生活的另一面--讓人了解,也與人共鳴,且權當作為以前報道的"補遺"。
    第一補:將出國之人,大多興奮。此乃常情,但有時此情比常情大為過分。原因種種,茲舉公費幾例。一是制裝之舉,出國必制一套昂貴的西裝(由政府出錢),謂之振國人之風尚,盡管實際上此屬不必,卻實為興奮劑;其二是出國之際單位各級領導紛紛話別或送行,比上國內研究生隆重數(shù)倍,亦屬興奮之劑;再就是公眾輿論,有夸張的羨慕,有過分的祝福,有暗地的嫉妒,有無端的流言,凡此種種,作一個消極的平均,那就是:他將要去住洋樓,坐轎車,得學位,還發(fā)大財。些時,謂之興奮劑已嫌不
    夠,恐怕應稱為"翹尾劑"。
    第二補:然而,他們的生活,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確實住洋樓,但是,他們住的是盡量廉價的洋樓,在只住一個人的房間里,他們設法住進兩個人,甚至擠進三個人。在不住人的起居室或客廳里,他們也盡量安排住人。為了以這種方法降低平攤在每個人身上的房錢,他們得與房東反復辯解,多次交涉。
    他們不少人也確實有小轎車,但都是清一色的舊車--只要能開就行。車"病"了,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到修車庫。在學開車的同時,他們就不得不開始學修車,原因很顯然。
    他們的衣食,不必多言,都是最最經濟實惠的。盡管也有人宣稱他從來不買便宜貨,但不少人吃雞(美國最便宜的肉類)吃得發(fā)膩,不少人為了一張coupon跑遍大街小巷。
    于是,在發(fā)奮讀書,名列前茅的同時,他們也變成了"修車專家"、"coupon專家"以及"烹調專家"。這似乎也是額外的收獲,但決不是他們的初衷,其中苦味,有誰能解?
    盡管如此,他們之中有幾位能進入真正的美國人的生活?在美國這個為有錢人而存在的社會,他們不如黑人,不如其他外國人,他們在生活上處于最底層。
    第三補:一般留學之人,總要想方設法得到某種形式的經濟資助,才可能擺脫既玩命學習又要東奔西跑掙錢交學費的艱難處境。如果資助來自就讀學校的教授之手,那么該教授的眼色和神態(tài)就成了這些受賜者的第二神經系統(tǒng)所必須迅速反應的重要對象。如果該教授因某種原因而不再"恩賜",這些可憐的學生就得在系里趕快換香燒,甚至托人向其他教授央告:讓我替您干活吧。翻譯過來就是:您給我錢吧。即使如此,他們所能得到的也是可憐的一小筆(盡管在不知內情的人的眼中似乎是一大筆)--十
    足的廉價勞動力。
    對于出來之后還沒有聯(lián)系上學校的自費生,壓力就更大了。為了保持學生身份,以免被移民局驅逐出境,他們通常都得在每季度或每學期交出好幾百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美元,去注冊一個學前英語班。哪怕他們根本就不去,或者沒有時間去上那樣的英語課。也有人在看透之后,或在實在艱難之際,想激流勇退。但是出國之際的歡送場面和在那樣的場合下所受的囑咐,實在不知道應歸為動力還是壓力--硬著頭皮上吧。
    第四補:太太的到來,給丈夫極大的幫助和鼓勵。但太太自己也有她們自己的苦惱。盡管在談及前途之時她們大多會以"上學"作為回答,但實際情況卻與這一高雅的回答相去甚遠。道理很簡單:太太的到來改變或危及了丈夫本來就拮據(jù)的經濟預算。于是,太太打工就理所應當,勢在必行了。
    美國的工作確實不是很難找,但能夠被打入的幾乎都只是美國勞力市場上最低等最廉價的"工種":餐館里的招待或清潔工,有錢人家的小孩看管或傭人。同時,雇主的眼色和神態(tài)也得是她們這些"勞動者"的第二神經系統(tǒng)所必須迅速反應的重要對象。只有在夜深歸來,疲乏地躺在床上的時候,他們才有功夫來想一想:為什么好端端的國家主人不當,偏偏來這里當奴隸?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顯而易見,但琢磨一下,又似乎不是那么顯而易見。
    第五補:在訪問期滿或學業(yè)完成之際,在準備全力為祖國作貢獻之前,還得解決和處理一些影響頗大的小事。回國之人往往被視為富翁,手頭應該大方自然成了不成文的規(guī)定。親朋好友不必說,昔日的淡淡相交也不能疏忽漏過。當然在這方面的全面考慮不會是歸國者自己愿意花大精力的。較明智的人會自動摘下"富翁"大帽。盡管令人掃興,自己卻會輕松許多。
    我以前不喜歡這樣的人:他把在國外從口中省下來的錢所購置的"大件"深藏家中且叮嚀家人切勿張揚。在考其原因探其心理之后,我不禁地生出了同情之心。
    補之尾:如果說以前的報道是留學生之"樂",那么這里的"補遺"所及則是其"苦"。然而,這里的"苦"卻使他們得到了另一種"樂"。或許這就是苦與樂的辯證關系。但是對于這樣的"樂",筆者不敢以妄語做出淺薄的定義,還是讓這種概念作為一種感覺而存在--心照不宣吧!
    沒有苦怎么體現(xiàn)樂的存在